8、【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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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知礼这几天一直没有去魅色，她怕见到周辰安，躲在学校不愿出去。其实这样做也是自欺欺人，虽然周辰安不知道她的学校，但冯知礼相信，只要他想，找一个人易如反掌。
冯知礼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学校门口被小五拦下了。来来往往的大部分人都是学生，突然出现一个穿正装的，路过的人不免多看几眼。冯知礼紧张的拉着小五坐进车里：“他让你来的？”
几天不见，小五瘦了一圈，眼神憔悴，新长出来的胡子还没来得及剃掉，哪里还有以前一点沉稳自如的样子。
小五点点头：“七哥说，您若是再不回去，他不介意动用一点非常手段。”
冯知礼却不管这些，只是问：“你的毒戒掉了？”
“这个就不牢您挂心了。”小五仍是那副样子，低垂着头，挡的滴水不漏。
“你不要这样说话好不好，我现在真的是在关心你。”冯知礼恳求道。
“了了小姐说的什么话，您是七哥的人，我这样说话是应该的。”小五不为所动，“您现在要去魅色吗？”
冯知礼知道多说无用，颓然的靠在车椅上：“去吧。”
车子向着魅色的方向开去，整个车厢安安静静的，只有收音机的歌声袅袅盘旋。
“我前几天碰见奶奶了。”冯知礼突然说。小五并不搭理她，冯知礼自顾自的说下去，“她说已经半年没有见过你了，很想你。也就是说，自从你的手指被周辰安砍掉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这半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冯知礼说，“周辰安那么自私，我爸爸又欠了他的高利贷，他怎么会突然放过我，在我陪客的第一天直接包下了我，让我成为他的人，避免了沦为其他人的玩物。而且，周辰安要了我以后，为什么会在第二天突然在我面前吩咐他们砍下你的手指。”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你去求了周辰安放过我，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自然要允了你这个要求，但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所以你用一个手指头换了我的安宁。”
“只是我好奇的是，那个时候我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都不肯帮我，在我被周辰安的人带走后，你又去求周辰安放过我干什么。”冯知礼低低地笑了：“你这样还真是矛盾，你是想让我感激你吗，还是因为出于愧疚才想救下我。”
“你应该明白的，无论你怎么做，我是绝对不可能对你感恩戴德的，因为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冯知礼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是你带我爸爸去魅色，带他进赌场，害的他欠下高利贷，害的我变成现在这样！偏偏周辰安这样对我，你还要为他做事，一步步由着他来逼我，看他打我，威胁我，你站在一旁看着不管不顾！你为什么要让他放过我，让我呆在他身边肮脏的活着！活着！生不如死！我宁愿那个时候被人玩死，也不想呆在周辰安身边，看着自己畏畏缩缩的过一辈子！”
“曾子骁，你知道我多么恨你吗！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冯知礼说着激动起来，见小五依旧没有反应，跳起来去拨他的方向盘。
车子突然向一边偏去，直直的向一辆卡车撞过去，小五眼睛一瞪，推开她的手急急的向另一边打转，几乎是贴着卡车边缘擦了过去。
小五将车急刹在路边，回头怒斥：“你疯了！”
冯知礼只是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终于不那样和我说话了？”
小五“啪”的一掌打在她的脸上：“你给我清醒一点！”
冯知礼捂着脸，先是不可置信，再然后转成凄呜：“我很清醒！”
小五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说：“是我欠了你的，你恨也罢，你想怎么对我是你的事，这些也是我该得的。”说完这句话，他又变成了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打了您真是抱歉，回去我会自己向七哥领罚。”
车厢里又陷入了沉默，冯知礼缩在椅子上，呆呆着望着外面出神。
小时候他就是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玩，打打闹闹的，他的手不小心挥在她脸上，惹得她哇哇大哭，他就是不哄她，任她哭的天昏地暗再牵着她回去，自己去领了曾奶奶的板子，任由奶奶打的再重也不吭声，冯父常常夸他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忍耐力，将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最后还是她不忍心去拉着曾奶奶的手说：“奶奶别打了，我不痛了！”他去房间里上药，她就跟在后面，见他脱了衣服也不避讳，看见他身上的印子还委屈的掉了眼泪，他横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麻烦精！”
再大一点正是青春期懵懂的时候，她看见他在屋里偷偷摸摸的看什么，好奇的走到他身后垫脚张望，被他发现，慌慌张张的把她推出去，她隐约间只看见杂志封面是个封面暴露的女郎。从那以后他看见她就会脸红的走开，直到初中毕业才好一些。
高中他辍学去混社会，让她帮忙圆谎，每当曾奶奶问起他在学校的成绩时，她就夸的天花乱坠，有一天曾奶奶打电话给老师，才知道他已经不在学校了。那天他被罚跪在门口，十二月的天他裸着身子在外面瑟瑟发抖，她在房里看见，就偷偷给他送衣服送饭吃，看着他满脸的倔强，碰也不碰她送来的东西，仍然跪的笔直，毫不服输。
后来曾奶奶没办法，就由着他去了，他跟曾奶奶说他跟老板做生意，只有她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知道他一步步走过来的苦。他从最底层的小喽啰做起，在外头火拼受伤了不敢回家，晚上就敲她的窗户，待她打开后翻进去，让她给他擦药。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她亦已长成少女，他脱下衣服露出整片小麦色的皮肤，她在暗色中羞红了脸，拿着棉签轻轻碰着他的后背。
他混的越来越好，进进出出逐渐需要女伴陪同，但从来都不找她。她也上了大学，谈了个恋爱陷入热恋，还和他一同分享两人的甜蜜。但有一天父亲兴冲冲的拿着一把钱回来，嚷嚷着发财了，她才知道他居然带着父亲去赌场玩，她当下就去质问他，他也承认了，在那一刻，两人就开始陷入了冷战。直到后来父亲被高利贷上门逼债，两人才有了冷战后的第一次接触，他挡在她面前，那些人叫他小五，还说是七哥的吩咐。他不让，只是让他们回去：“你们回了七哥，就说给我一个面子。”
再后来父亲跳楼自杀，那些人要拉她还债，她被逼的没办法，深夜打电话让他过来，脱光了站在他面前：“我把自己给你，你帮我。”那时候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去取了被单披在她身上，擦掉她颤抖着的眼泪：“对不起。”第二天她在他眼前被人带走，进了魅色，她不从，被人扇了几个耳光，强逼着她穿着暴露的衣服。她站在台上，看着那些肥头大耳的人用看货物眼神对她指指点点，还有的人直接大声讨论着要怎么折磨她。她怕极了，心里都有了准备如果他们敢这样对她，她就咬舌自尽。
结果她被带走了，带进魅色的五楼的一间套房，看见只有周辰安一个人在房里，她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金主，冲动的言语换来的是被绑在钢架上无尽的羞辱和鞭打。粗暴的进入前她听见周辰安说：“要不是小五求我，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她一愣，接下来便是贯穿的疼。
第二天他被周辰安叫进来，让人砍了他的手指，她念着他的好，还很是心疼的去看望他，却被他不着痕迹的挡开，仅仅一夜，他从原来亲昵的称呼变成了了小姐：“了了小姐，您已经是七哥的人了，您这样做，吃苦的是您自己。”她不懂什么意思，见到周辰安还质问他：“你凭什么不让我看他！”结果周辰安沉着面孔让人将她绑起来打，而他也在动手的人之中，她永远也忘不了曾经那么温柔的抚摸在她头上的手，狠狠的，一下又一下的，将鞭子抽在她的身上。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叫他的名字，曾经亲密的两个人，形同陌路。
冯知礼不知不觉睡着了，恍惚间还仿佛看见他们两个一起嬉闹的身影，她跟在他的身后，像个小跟屁虫似的黏糊糊的叫他：“子骁哥哥……”
魅色今天没有营业，这倒让冯知礼有些诧异，要知道魅色一向是全天营业，如果没有周辰安的命令，是不可能停业的。大厅站了一群身着黑衣的大汉，却安静的吓人，有的人见过冯知礼，已经低下头来问好，有的人不认识她，看见她身后的小五，也刹那间明白过来她的身份，顿时整个大厅里的人都低垂着头，肃穆的站着，让冯知礼好不自在。
“这是怎么了？”冯知礼在电梯里问小五。
“我不知道。”小五低声答，冯知礼这才想起来他这些天被关了起来，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理了理衣服，略有些忐忑的迈出电梯。
刚一进门就闻见浓重的烟味，周辰安正靠在沙发上拭擦着手枪，嘴里叼着一根烟，斜斜地朝她看来：“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
冯知礼柔柔地一笑，摇曳着走过去：“怎么会呢。”
周辰安并不理会她刻意的媚俗，将枪放回口袋，拿下嘴里叼着的烟，冲她吐了一口烟圈。冯知礼被突然的烟雾熏的眯起了眼睛，就听见周辰安略带威胁的语气：“下不为例，不然，我亲自拔了你爸爸的氧气。”冯知礼耳垂一热，周辰安竟张嘴含住吮吸起来。
幸好他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他放开她，站起身来：“走吧。”
“去哪？”冯知礼一愣，赶忙跟上。
周辰安回头看了她一眼，并不作答，反而忽然一笑，让冯知礼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到了大厅，之前站着的那群黑衣大汉齐齐的向这边看来，看见周辰安顿时恭恭敬敬地站好，齐声道：“七哥。”
周辰安站至他们中间，颔首道：“各位赶回来辛苦了，这次让大家回来，主要是向各位派发新的任务，并且。”他眸光一沉，“解决一下内部的问题。”
冯知礼不明就里，帮派中的事情周辰安一向都是避开她的，这一次堂而皇之的将她带在身边，不得不让她警觉起来。
周辰安拍了拍手，就有人从地下室被带了出来。他的上衣早已被扒掉，皮肤溃烂发黑，还带着点焦味，一看就知道是被火炭烧的。冯知礼觉得胸口恶心难挡，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被周辰安拉住。
“了了，站到我身边来。”
冯知礼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站在他身边。
那人从地下室走上来就已经费了大半力气，好不容易走到周辰安跟前，腿一软直直的跪了下来，却还挣扎的抬起头看着周辰安：“七哥……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冯知礼见过这个人，是那日去森泰的时候，跟随在周辰安身后的几名保镖之一，当时他一直低着头，十分紧张的样子。因为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奇怪，不像其他人一样警惕的盯着左右，冯知礼还特地多看了他一眼，被他看见了，目光闪烁的冲她笑了笑。冯知礼心下明了，想必这就是周辰安所说的内部问题。
“我还以为被关了几天，你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周辰安淡笑着看着他。
那人全身发抖，却还在辩解：“我……我不知道……”
周辰安收起笑容，一沓照片砸在他的脸上，纷纷扬扬的飘落在地上，全是他和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见面的照片。
“他是谁？”
那人拾起地上的照片，手剧烈颤抖着：“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替他做事？他给了你多少钱，值得你背叛我？”
“七哥……七哥！我知道错了！”那人向前爬了几步抓住周辰安的裤腿，苦苦哀求。
“多少？”
“一……一百万……”
“哦？区区一百万，你就把我给卖了？”周辰安冷笑一声。
“你以为跑到国外，我就抓不回你吗？”周辰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那人面如死灰，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匍匐在地上恳求：“七哥，是我对不起您，但是我的老婆孩子是无辜的，求您放过他们吧！”
“你自然是死有余辜，至于你的老婆孩子嘛……”周辰安脸上浮起一丝嗜血的笑容，“我当然会帮你，好好照顾。”
那人还未松一口气，就听见周辰安继续缓缓地说：“让他们，死的轻松一点。”
“七哥！”那人一惊，想要继续求情，却被人一脚踩住。
“七哥，是我管教不利，竟不知道身边出了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待会我就自行去领罚。”踩住他的大汉说着掏出了手枪，“现在，让我亲手了结了这个叛徒！”
“慢着。”周辰安淡淡地开口，从口袋里掏出擦的发亮的枪支，递给站在一旁的冯知礼，“你来。”
“什么？”冯知礼惊呼一声，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周辰安。见他并没有收回手的意思，胆怯的向后退了几步。
“七哥。”小五走上前来，“了了小姐不会用枪，如果走火了……”
周辰安并不理他，只是看着冯知礼，把枪塞在她的手里：“你开枪，我饶他老婆孩子一命。”
“你疯了？”冯知礼惊恐地看着他，“我不要！”
“该怎么做是你的事。”
冯知礼拿着枪，明明是冰冷的外壳却让她想碰了块烫手的山芋似的，她自然是不愿意开枪的，周辰安也不逼她，就坐在一旁耐心的等。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没人说话，冯知礼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额上有汗冒出来，心跳声一下一下的更增添了一份紧张感。突然，被踩在底下的那个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出来，直直的扑向冯知礼。
冯知礼惊呼一声想要退后，那人却已经扑到她跟前，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周围的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冯知礼看着那人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反条件的闭上眼睛，却听得他嘶哑着声音说：“七哥，记得您说的话。”接着冯知礼只觉得手里一热，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被人带动着按了下去，冯知礼猛地睁开眼，就看见那人带着点扭曲的笑意倒下去，温热的血涌出来，溅在她的衣服上。
冯知礼手一软，枪应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呆呆的看着那个人了无生气的倒在地上。
“把他抬下去。”周辰安见到这副场景仍然不为所动，冷声吩咐，“再派个人把他老婆孩子杀了。”
“你答应了他饶过他家人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冯知礼听见这话一愣，几乎是立刻阻止他。
“他是自杀，了了，你并没有开枪。”周辰安平静地说。
“你骗他？”
“我只是实话实说。”
冯知礼眼里盛满惊恐，不由得退后了几步。周辰安站起身来，挑眉走近她，抓住她的手将她扯至跟前：“你又想躲到哪去？”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丝丝寒意：“你能躲到哪去？你和这里所有人一样，手上握着人命。”他说，“你跑不掉了，了了，你已经迈进来了，这一辈子，注定要呆在黑暗之中。”
冯知礼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只觉得胸口一阵恶心，用力推开他跑到墙角，“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