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尽（重生）》尹夕颜

9、似是故人来

　　楚夜茴醒来的时候被床前团团围住的那群人给吓了一大跳，她的母亲刘氏，她的大哥楚恒，还有白芷、紫云、红翘、翠竹四个丫头，把她的头顶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这是……怎么了？”楚夜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我可怜的茴儿，你可算醒了，刚才你吓死为娘了！”楚夫人依旧延续之前的夸张版大嗓门，用手绢温柔地拭着泪水的同时，毫无形象地嚎叫起来。
　　“茴儿，身体可有不适？”楚恒蹙着眉担忧地望着她。
　　楚夜茴茫然地摇了摇头，答道：“我很好。母亲，大哥，你们都围着我作甚？”
　　“先前白芷来通知我，说是你晕在床上了，还一直哭个不停，怎么叫都叫不醒。”楚夫人见楚夜茴无大碍就停下哭泣解释给她听。
　　楚恒也接口道：“我今日有事来晚了，谁知一进门就听见你在哭。以为你有什么事情不开心，谁知道你竟然被梦魇住了。”
　　“茴儿，你是梦到什么了，这么伤心？”楚夫人有些奇怪地问道。
　　楚夜茴无言以对，总不能说是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才如此伤心吧！要是真这么说了，肯定会被当成疯子的。
　　于是她只得撒谎道：“夜茴今日无聊看了会大哥带给我解闷的话本子，对里头人物的遭遇很是同情。谁知道睡着之后，竟梦到自己就是书中的人物，于是便……”
　　她偷偷地瞟了眼楚夫人和楚恒的神色，斟酌着措辞。
　　所幸楚夜茴一直都是多愁善感的性子，那二人并未怀疑。倒是楚夫人对着楚恒横眉竖眼骂了开来。
　　“你这个逆子，又拿些那种不入流的书籍给你妹妹看！自己不务正业就算了，竟然还敢带坏你妹妹！看我不跟老爷说，让他狠狠地打你几十个板子！”
　　“母亲息怒，孩儿知错了……”楚恒尴尬地摸摸了鼻子，对着楚夜茴扮了个鬼脸，大意该是，我好心好意送你话本解闷，你还害我挨骂。
　　楚夜茴看着大哥吃瘪的样子，努力憋着笑，倒还是帮楚恒开脱：“母亲，夜茴在床上躺了小半月了，一直不能动，连翻身都不能，您又不让夜茴做女红，夜茴心里可是无聊憋屈了！只得央着大哥去帮夜茴找些有趣的东西解解闷，都是夜茴的错，不关大哥的事情。”
　　“我的好茴儿，以后可不许看些这种教坏女儿家的书了。要是被你爹爹知道了，指不得说为娘我没有教好你！”楚夫人见楚夜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面上的恼怒又换成了怜爱。
　　“夜茴知道了。”楚夜茴赶忙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态度十分诚恳。
　　“还有你，这件事就不罚你了，不过下不为例。但是……”楚夫人将矛头转向楚恒，显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果然，她又念叨起了楚恒的学业问题。
　　“拜托你有空就多读读书，准备好今年的秋试，可别让别人给比下去了，你不要面子，为娘还要呢！你看看你整天游手好闲的在干些什么事情，这像是丞相府大公子该有的模样么？你也不瞧瞧整个京城里的人怎么说你的，你爹就差没被气得将你赶出家门了！”
　　楚恒低着头做虚心受教状，眼神却不停地瞟向楚夜茴，楚夜茴耸耸肩，回了他一个莫可奈何的眼神。这事她可没办法帮楚恒了，如今楚慎就要参加秋试，若是取得比楚恒更好的名次，她们的母亲刘氏可就丢脸丢到家了，此番既然逮着了机会，自会拼了命让楚恒“改邪归正”了。
　　楚恒本一直唯唯诺诺地应着，岂知楚夫人说着说着却改了话题，扯到了楚恒的婚事上头，她认为，楚恒之所以定不下心来读书，是因为房中没有个压制得住他的媳妇，于是她决定帮楚恒去寻一个贤惠的媳妇。
　　这对于楚恒来说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他再也呆不住了，随口寻了个理由就急急忙忙地逃出了楚夜茴的闺房，楚夫人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对着楚夜茴幽怨地抱怨楚恒真是太不懂事了。
　　楚夜茴只得又反过来安慰她的母亲，说着大哥还年轻，这些不用急，等他玩够了就能收心了云云。
　　楚夫人唉声叹气地陪着楚夜茴用了晚膳，又再三叮嘱她不要再看那些杂书了，没收掉她的小话本之后才不舍地离去。

　　今天可真是混乱的一天啊！待得丫鬟们服侍她睡下之后，楚夜茴躺在床上，双眼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却毫无睡意。
　　将柳芳菲短暂的人生回忆了一遍之后，楚夜茴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太无用了，为了个不值得的男人，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不仅付出了生命，还害得父母兄妹命丧黄泉，如今想起来，真是可笑至极。
　　叶安邦、叶水瑶……这两个害死她满门的刽子手，现在却依旧活得好好的，她浑身的骨头和血液都在叫嚣着要报仇，要血债血偿，要让他们为柳家一百三十一口人的性命付出代价！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虽然说，现在她是丞相嫡女，比当初身份地位高贵得多，但是她的仇人，一个是如今圣眷正浓的大将军，一个是王爷心爱的王妃，要想扳倒他们，谈何容易啊！
　　楚夜茴觉得很沮丧，难道这一世还要如同柳芳菲那样无用么？她原以为自己能够忘却上一世的事情，在这具新的身体上开始一段全新的命运。然而仇恨却隐藏在她的脑海里，一不注意就倾泻而出，将她覆顶。
　　那是她的至亲之人，父亲、母亲、哥哥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她闭上眼就能看见他们的血染红了整个世界，听见他们的不甘与痛苦，灭门至恨，怎能轻易放下！
　　楚夜茴攥紧床单，望着深沉如墨的夜色，久久不语。

　　一夜无话。
　　第二天醒来后，楚夜茴觉得伤势好了大半，终于能够下床走动了。在床上躺了十数日，差点连怎么走路都不记得了。
　　楚夜茴在白芷和紫云的搀扶下，慢慢地踱去丞相府的花园。
　　花园中有一块占地甚广的湖泊，现今稀稀疏疏的飘着数片荷叶，想来夏季是赏荷的好去处。走过搭建在湖上的曲折蜿蜒的长廊，楚夜茴决定在湖心的水榭中稍作休息。
　　翠竹和红翘手脚麻利地抹去石桌和石凳上的灰尘，摆上带来的糕点和蜜饯，白芷拿出茶海，烧上水，开始泡茶。
　　楚夜茴悠闲地看着白芷娴熟优雅的动作，真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不愧是丞相府的丫鬟，泡茶的技术楚夜茴都自叹弗如。
　　碧色的茶叶在水中伸展开来，清新的茶香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楚夜茴接过白芷递来的茶盏，饮一口栗色的茶汤，直觉醇和爽滑，回味甘甜。湖面上有微风拂过，吹得人神清气爽，真是舒适极了。
　　“瑜哥哥，如今又没有荷花可赏，去湖心干嘛呀？”远远有女声传来，楚夜茴转头去看，望见她的二姐楚夜薇和七王爷南宫瑜朝着这边走近。
　　“三妹，你伤好啦？”楚夜薇看见楚夜茴，佯装惊喜地叫道，“那真是太好了呢，这段日子可担心死我和娘亲了。”
　　“七王爷好。”楚夜茴起身对南宫瑜福礼。
　　“阿茴快起来！”南宫瑜赶忙上前扶起她，“怎么叫我七王爷还如此多礼？阿茴你不是怪我这几日都没来探望你吧！”
　　“夜茴怎敢，但是礼不可废。”楚夜茴笑笑，心里却疑惑重重。
　　“你们都起来吧，扶你家小姐坐下。”南宫瑜让跪着的四个丫鬟起身，白芷等人立刻将桌面上的物什收拾干净。
　　“七王爷，二姐，夜茴出来的有些时候了，如今有些乏力，请恕夜茴先走一步。”
　　“好的阿茴，你注意身子。”南宫瑜恋恋不舍地道别。
　　“三妹妹，我回头再去你房里找你啊！”楚夜微很高兴地挥了挥手帕。
　　楚夜茴屈了屈膝，握住手心的纸条，而后走出了水榭。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楚夜微讨好的声音：“瑜哥哥，这几日兰花开的极好，府里有株从云南送来的素冠荷鼎，父亲请了专人来培育，昨日里终于开花了，你不是最喜爱兰花吗？一会我们去赏兰吧……”

　　回到屋里，楚夜茴留下了红翘，打算打听打听南宫瑜和楚家小姐们的关系，哪知红翘一开口就带着很大的怒气。
　　“那可是七王爷啊！小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怎么能让二小姐连丫鬟都不带，单独和七王爷在一起！”
　　“七王爷有怎么了？”楚夜茴觉得手心里握着的纸条很不简单，竟隐隐有些烫手。
　　“小姐，老爷可是打算将你许配给七王爷啊！”红翘生气地喊着，“何况小姐你不是喜欢……喜欢七王爷么？”
　　楚夜茴听到之后如遭雷击，这楚家三小姐，竟然和南宫瑜有什么关系么？她只觉得手中的纸条更加灼人了。
　　“这种没定下的事情不要嚷出来！”楚夜茴佯怒道，“她二小姐不知规矩就算了，难道你还希望你家小姐我和男客相处过密么？”
　　“小姐我知错了。”红翘不甘不愿地认错道。
　　“好了，你下去吧！我累了，先歇歇。”楚夜茴靠在床上，挥了挥手。
　　待得红翘关门出去之后，楚夜茴摊开南宫瑜刚刚塞给她的纸条，看见上头写着：十日后，公主府牡丹宴见。落款是一朵似曾相识的桃花。
　　楚夜茴惊了一下，翻出藏在床下的纸条，字迹、落款的桃花与这张纸条显然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楚家三小姐竟然和南宫瑜真的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