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秋》花小初

8、生气

　　秋觉得有些丢脸，这走路都能走迷路的。

　　以前跟吴妈寻个清闲的日子到乡下去看戏，一走就走十好几里地，从来没说找不着路过。就是大晚上走夜路，也能摸回家。

　　她在大街上站着，周围黑洞洞地高楼，没一个行人。夜风凉凉地吹，竟然还有些慎人。

　　秋摸摸口袋，发现手机没带出来，但幸亏自己当过老板，算过账，对数字还是敏感，梁朗照的手机号在她第一次知道的时候，就记下了。

　　她循着走过来的路往回走，终于找到个街边开小店的。这个小店挺奇怪，隔个铁栅栏买零食。

　　“大姐，你这有公用电话吗？”

　　老板斜了眼秋，看她穿着穷酸的样子，尖声说：“电话很贵的，你有钱吗？”

　　秋从上衣兜里掏出几个硬币，“多少钱一分钟？”

　　老板爱理不理的样子，“我这不收硬币。”

　　秋翻了手里的钱，只好拿出一张十块钱的，“我打不了多久。”

　　秋给梁朗照拨了电话，却发现打不通。电话里嘟嘟嘟地发着声，老板在里面又尖声说道：“打不通了还打。”

　　秋尴尬地不理她，等了一会，又拨了一次，终于通了。

　　“喂。”

　　“小朗，是我。”

　　“……你去哪了？”

　　秋有些不好意思，“我给迷路了，这里也不知道是哪。”

　　“旁边有人吗？把电话给她。”

　　秋把电话递给老板，客气地说：“大姐，麻烦帮忙给电话里的人说下这里的地址。”

　　秋估计这里离家不远，因为没一会，小朗的车就到了。

　　他在路边叫她上车。店里的老板一开始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看到车后却一脸惊呆。心想这坐得起奔驰的人，怎么穿得还这么寒酸。难道又是煤老板暴发户。

　　其实这里离家还是有些远，晚上又碰到堵车，他们陷在车河里，半小时也挪不了几米。
　　秋看梁朗照一言不发，面上隐约显着怒气。

　　秋小心翼翼地说：“小朗，你生气了？”

　　梁朗照忍了忍，加上路上纹丝不动的车流，终于音色沉沉地问：“你手机呢？”

　　秋搓搓双手，说道：“今天忘记带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不是老城，能随随便便出去吗。走丢了，被人抢劫了，被人……打了，怎么办？”梁朗照气愤地冲她嚷了几句，见她还是懵懵懂懂，更加生气，“多大的人了，知不知道分寸？”

　　秋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位上，听着他发泄怒气。梁朗照仍不解气地骂了她几句后，就一路不再说话。回到家，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不出来。

　　秋踟躇地在书房门口徘徊了很久。她第一次碰到梁朗照发脾气，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开了门的一条缝往里看，发现梁朗照拿着一本书坐在书桌后。

　　秋犹犹豫豫地推开门，在门口站了一会，走到梁朗照身边，见他没反应，拉上他一只手说：“别生气了。”

　　梁朗照没有反应，也没抽回手。秋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没有离开。终于过了好一段时间，梁朗照凉凉地说：“我饿了。”

　　秋笑起来，边走到门口边说：“好，咱们下面吃。”

　　梁朗照闲闲地翻了一页书说：“不吃面。”

　　秋回身看他，说道：“那我炒几个小菜，很快的，咱们吃饭。”

　　没过几天，梁朗照找她说话：“我给你找好了生活顾问，你出去逛没关系，但一定要人跟着。”

　　秋愁眉苦脸，却也不好反驳。

　　梁朗照不想让她觉得拘束，便宽慰她说：“你出门有个人跟着我也放心。等以后你对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随便你一个人往哪走。”

　　新来的生活顾问姓赵，一生职业装，架着无边眼镜，人长得很漂亮。秋给她开门的时候，还以为她走错了家门。

　　“你好，我找蒋秋小姐。”

　　“……我是。”

　　秋看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懊恼，却紧接着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你好，蒋小姐，赵艾颖，你的生活顾问。”

　　生活顾问很尽职，为她做了一摞的生活规划放在茶几上。

　　“我不知道蒋小姐的个人喜好，所以按区域按时间点，分别做了各种可能的生活资料。现在你可以跟我聊聊你的期望，或者我向你介绍一下，现在各阶层社会女性的生活内容。”

　　秋见她滔滔不绝，被她紧盯着讲话，也不敢分心，胡乱地点头表示肯定。在这样强大气场的女性面前，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人家，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听她在那说今年会有哪些音乐会，在哪些个大剧院，有哪些画展，分别在哪……

　　间隙，秋弱弱地提了个建议，“其实我比较喜欢到处走走。”

　　顾问小姐略一低眉思考了下，彬彬有礼地说：“蒋小姐要是喜欢旅游，那更是有机会。这里名胜古迹自然风光数不胜数，我这里也收集了很多……”

　　但最后定下来的计划，秋都不知道怎么被她说服，先去做瑜伽，做SPA美容，而不是出去逛风景。

　　秋的房间里有个电视，她一般晚上睡得晚，会窝在床上看电视看到十点左右。夏天的脚步来得很快，秋习惯开窗睡觉，却也敌不过晚上越来越热的暑气。

　　她下床，打算去厨房倒杯水，路过客厅的时候，听到梁朗照在阳台上打电话。倒了水回房间时，听他在那说：“嗯，我也想你，早点睡，晚安。”

　　秋有些尴尬地开门进了房间，电视里放着戏曲频道，正在演碧玉簪。以前小妹经常笑她的品味就跟大妈一样，尽看些唱戏的。最初她那里没有电视，唯一空闲娱乐就是跑到乡下看戏。看着看着也就看成了心头好。

　　秋的太极已经打得很好，跟小区里的几个老头老太经常路上碰到，闲来无事就聊几下。他们一直以为秋是哪户家里的小保姆，秋也不解释，感觉自己可不就跟小保姆差不多吗。家里的少爷现在被她照顾得精神焕发，秋每天见他长得饱满的脸颊就乐呵呵地满足。

　　顾问小姐跟她约了十点上班，秋被接到美容会所的时候，那里好像刚开门。一个玲珑娇小的服务员领着她们进了专属房间。

　　秋看到她们把瓶瓶罐罐搬进房间，就有些打退堂鼓。赵艾颖好像看出她的心思，在旁边说道：“女为悦己者容。作为一个女性，外貌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也应排在第二重要。蒋小姐你的皮肤质地很好，但如果再白一点，更配你的五官。所谓一白遮百丑。”

　　秋倒是想不到这些，只是昨晚梁朗照告诉她，人生还有很多路可以走，生活是多种多样的。他现在可以提供给她高于一般人的生活水平，他希望她能去尝试，能知道自己的喜好，能过的更好。

　　秋躺在美容床上，美容师在她脸上涂了一层清清凉凉的水。秋看赵艾颖坐在旁边翻杂志，过意不去地说：“顾问小姐，现在没事，你自己去忙吧。”

　　赵艾颖微抬头，手指扶着脸颊，说道：“我的工作就是陪着你。你要觉得无聊了，跟我聊天也可以。”

　　秋做了脸之后，在庭院里稍微用了些点心，她们换到一个听着流水潺潺的室外小屋。

　　这个会所离市中心有段距离，依山傍水而建，空气清新，风景优雅。秋所处的这个小屋，大树掩映下，在暑夏里，难得偷来一份清凉。

　　美容师让她脱衣服，秋实在难为情的很。平生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过，突然这样，还是两陌生人，她连连摆手，“还是不做了吧。”

　　赵艾颖劝了她好一会也没用，最后说：“要不我们出去，你自己躺在那里。就让美容师一个人给你做。总有第一次的，先试试。”

　　秋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其实做SPA挺舒服，只是秋心里别扭无比，巴不得快点结束。秋不住地想，乡下人进城啊，乡下人进城。

　　等她做完SPA，坐在小花园里休息的时候，她们面前走来一个更有气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