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秋》花小初

12、恐吓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在那个夜里，这个声音带着狰狞的北风，阵阵刮过她的耳侧，恐怖异常。

　　秋转头看近在身旁的人，他一身粗布棉衣，头发乱糟糟地，像是一个月没洗过，背上抗了一包被褥，手里七七八八地提着水桶水壶。

　　他咧着嘴，笑得颗颗缆冻隼矗笆乔镅就罚淮戆伞Ｎ揖退担趺凑饷辞伞６级嗌倌昝患恕？茨愦┑谜饷雌胝幌伦用蝗铣隼础

　　秋面无表情地看他，当年他在老房子里，院里，茅屋里，叫嚣的表情一一从她脑海里掠过。而最让她浑身发抖的，是那个夜里他那张贪婪的脸。这是一群亲戚里面最让人恶心的人。

　　他还在那笑，满脸谄媚，“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呢，存了不少钱吧。跟小朗还有联系吗？我在这里也住了好几年了，你住哪里呢？”

　　秋看他，冷冷地说：“你认错人了。”转身往银行走。

　　“怎么会认错了。听你这口音也没错。哎，秋丫头。你怎么有了点钱，就不认亲戚了……”

　　秋听那人在身后穷追不舍地跟着，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拽住她拿着糖葫芦的手，“我说，秋丫头，你这样做人可不行，有了点钱就开始摆架子。以前我们家供你吃供你住，你倒好，翻脸不认人了……”

　　秋浑身难受，使尽力气挣脱紧紧抓自己的手。

　　“你是谁，干什么的。”文琦从银行里出来，疾走两步，走到秋的旁边，“保安。”

　　银行门口的保安持着警棍走过来。那人连忙放开秋的手腕，讨好地说：“认错人了，认错人了。”拖着一堆破烂东西跑开了。

　　“没事吧？”文琦问她。

　　秋摇摇头。

　　回去的路上，秋止不住地心事重重。

　　她厌恶再看到那一家子人。年少时的不好记忆，都纷纷回笼。贫穷困苦并不让她觉得不幸，但遭到他们的唾骂迫害，才是她避之不及的事情。

　　年二十九，秋让店里的员工都放了假，黄毛带了个小美女来店里帮忙。

　　“不用，我卖完早餐就关店了，你陪你小女朋友去。”秋挡开说什么也要帮忙的黄毛，抬抬下巴，示意坐在店内一角的美女。

　　“还没到手呢，你这么说，回头人给跑了。”

　　“说什么还没到手呢？”美女突然在他们背后发声，黄毛立马摆出帅气的侧脸，说道：“没说什么，秋就问我，带来的美女是谁呢，怎么看怎么漂亮。”

　　美女斜了他一眼，对秋说：“秋姐，我上回来过的，你忘了？”

　　秋把手里打包好的外卖递给客人，回头说：“没忘。就是跟你们梁总一起来的那次，是吧。”

　　美女点点头，挤开黄毛，帮秋一起打包。

　　“别别，你去那坐着吃吧。”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把她推出去，“你们都去那坐着，我一个人够了。”

　　卖完早晨蒸的那几屉包子，秋正打算歇业关门的关头，门口涌进来三五个农民工。秋一眼就看见走在最前面，刚前几天偶然碰上的那个人。

　　“开包子铺呢，装修得挺好嘛。”那个人四周打量了一番。

　　几个人翘着腿靠在椅子上，全都一副市井无赖的样子。

　　黄毛把人拉到他身后，秋挣开他的手，走上前，说：“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那天明明认识，还让人拿警棍吓唬我。这口气，兄弟们，说该不该出？”

　　“该。”

　　那个人坐到桌子上，一条腿屈膝踩着桌面，“出点伤残费吧。”

　　黄毛把秋拉回来，面容严峻地看着他们说：“你们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在我报警前，赶紧给我滚。”

　　“哟，还有人出头。这你姘头吧。报警？你敢报警，我就去告她重婚罪，让她坐牢。”

　　黄毛镇定地挡住那个人的手指，“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滚出去。”

　　“嘿，你还不信。这女人以前就是我们家小朗娘们，现在又跟你搞在一起，不是重婚是什么？你给我小心点。”那个人骂骂咧咧讲完，随口在地上吐了口痰。

　　“你们当在这片区里敲诈，随随便便拘留几天就能出来吗？”

　　不知什么时候，文琦站在门口。她盯着这群人，脸色冰冷。

　　几个农民工看她的样子，竟有些心生畏惧。那个人记得文琦，就是那天把保安招过来的人。她态度傲然，浑身贵气。一看就知道是个得罪不起的人。

　　他扔下一句“你等着”，骂骂咧咧地带着一帮人走了。

　　秋心情不佳，跟文琦道了谢，几个人一起关了店门。

　　梁朗照年末要应付各种饭局，回家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二十九晚上回来，秋早早地睡下了。

　　他打开秋的房门，坐到床沿上，伸手推了推她。

　　秋警醒过来，揉着眼睛说：“回来了。”

　　“嗯。”梁朗照看她坐起来，说，“今天那个人是谁？”

　　秋半夜被唤醒，有些绕不开弯，“什么？”

　　“Chris跟我说了。”

　　“啊？”

　　“……小毛。”

　　“奧……哦，”秋侧头看向窗外，今晚她忘了拉窗帘，城市灯光即使半夜，还是璀璨地映黄了夜空，她低头无意识地挠着被套，说，“是三伯。”

　　梁朗照端坐着，揽过她的肩抱住，轻轻地说：“别担心，我会处理。”

　　年三十晚上，梁朗照终于回家吃饭。

　　黄毛早在下午的时候就带了几个同事过来，说要一起过年。梁朗照到家的时候，几个人正围成一桌打麻将。见梁朗照进来，坐着的几个立马站起来，不约而同地说：“梁总。”

　　梁朗照乍见一屋子热闹气氛，有些怔住。但不过一秒，他镇定自若地点了个头，随手关上门，脱了鞋进屋。见他们还站着，说了句，“你们继续玩。”

　　一群人舒了口气的同时，也不敢再坐下去。

　　黄毛看梁朗照进门后，大家突然变得跟见了狼似的，嚷嚷地说：“哎，你们玩自己的。现在又不是在公司，咱们是来他家做客的，随意随意。”

　　说着又朝厨房喊话：“秋，Vinson回来了。”

　　秋回了一句“知道了”，继续忙得热火朝天。

　　梁朗照倒了杯水，看他们还拘束着，表情轻松下来说：“你们玩。今晚年三十，你们跟我忙了一年，春节不能回去，就在我家算是过个团圆年。”

　　几个人这才放松了。

　　坐在东面首的女孩子，穿了件灰色的毛衣，她站起来对梁朗照说：“梁总，要不你一起来一圈？”

　　梁朗照摆手，“你们玩，等吃完饭，再来会会你们几个。”

　　他坐到对着厨房的沙发上，见秋和新来的同事Ryan，一个切菜一个下锅，配合得还算默契。

　　黄毛从橱柜里取出一瓶红酒，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天盛的项目，上头的意思都统一了？”

　　“哪能那么顺利。”

　　“这群老狐狸。”

　　梁朗照拿开黄毛要给他倒酒的杯子，“我不喝。这几天喝多了。”

　　“你也能喝多？”黄毛虽然不相信，但也没给他倒，又说，“昨天跟你说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了吗？”

　　“嗯。”梁朗照看向厨房，这时秋正放了条鱼下锅，估计打算煎红烧鱼。他眼色沉了沉，没特别的表情。

　　“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我自己处理。”

　　因为这个话题，他心里生出些不豫的情绪，“他既然不打算离开这里，那永远，都不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