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星辰之下》豆腐炖肉

5、江湖

　　无形之笔在空中飞舞，写下两个鲜红大字——江湖。

　　红字迅速放大迫近，血腥气息随着飒飒风声迎面扑来，夹杂着刀剑交击与呼喝之声。失重之后是加速下坠的感觉，仿佛一瞬间落入另一个时空。发丝飞舞生长，衣衫佩剑幻化，当终于落到地面，展昭已经是一身功夫电影中的古装打扮。

　　展昭上线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搜索添加用户“流年”为好友。答应别人的事情要第一时间完成，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不过这时宁丹并不在线，展昭好友栏里寥寥几个人也没有一个在线的。作为一个不能利用梦境接驳的老系统，又是仿古中国背景设定，在大中华区的夜晚人比较少是理所当然。

　　展昭整了整衣装，把降落地点和年代都选择为随机，走出准备区。

　　天色很浅。无边无际的黄沙蔓延开来，远处靠近地表的炙热空气反射出湖面般的水光，让口中的干渴更难以忍受。展昭把帽檐压低些许，迎着骄阳继续向前走。只有不到一万人在线，除以千万平方公里的地图，随机降落的结果就是一千平方公里之内多半遇不到别的玩家。因为不是梦境接驳，无法加快时间流速，只能利用自身属性加快行进速度，展昭很怀疑自己今晚会不会就耗在这沙漠里。不过他也不是来需求刺激，单调的场景或者更能安宁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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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璀璨的星空长出了一口气。

　　柳青……

　　白玉堂很少有心烦的时候。他做事做人都有自己的原则，简单明了，不拖泥带水，不进退犹疑。但柳青留下的这段影像让他觉得好像胸口堵了什么，难以畅快。可能是太熟了，柳青总是试图试探他的底线。如果柳青还活着，这或许能算个恶劣的玩笑。但是他已经死了，一切就变了意味。

　　这信息已经留了一年多，按理说不应该和柳青意外身亡有什么关联，但白玉堂却有种隐隐的不安。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自认是个理性的人，即便是所谓一时冲动，也在他理性分析出的安全范围内。只不过这个分析的过程太迅速，几乎会让旁观者认为是他的直觉。可这一次……

　　想了许久仍然没有头绪，再想及明日要和自己讨厌的国际刑警打交道，白玉堂心中更加烦躁。倒了小半杯Pétrus饮下，仍然生不出半点睡意。收发完因为柳青的事情两三天没心情处理的信息，白玉堂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起身活动活动手脚，进入游戏仓。

　　“系统提示！系统提示！Z已上线！Z已上线！是否追踪？是否追踪？”

　　听到急促的系统提示音，白玉堂一愣，很是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Z是何许人也。

　　这个名叫“江湖”的游戏是四哥供职的公司开发的，算是那家公司的成名之作。但到四哥做到技术部主管时，这款游戏已经因为系统陈旧而被大多数玩家遗忘。公司有了新的畅销游戏，对这款有点历史意义的老游戏既不想花大力气更新，又不太想完全关闭。四哥上任后可能出于童年的回忆——这是他个人接触的第一款游戏——动过“复活”它的心思，还做了一个叫“陷空岛”的小型评测区，带他们兄弟几个去试玩。但是内部评估没过，接着四哥又被梦境接驳的新系统研发占据了全部心思，也就放下了这档子事。

　　说起来，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白玉堂并不是多喜欢游戏的人，如果要寻求刺激，他宁愿像柳青一样玩极限运动——大学时他还真玩过两三年，和柳青的交情也是那时候结下的。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得算个怀旧的人。不是真正了解他的人，体会不到这一点。“江湖”这款游戏，他没能见识过传说中的辉煌，并没有对它旧日荣光的向往。被四哥拉去陷空岛时，他也不见得多热衷。可是当几位兄长都快忘记这个所在的时候，他却时不时会回来看看。也因为他这个喜好，天空城邦才保留了这唯一一个没有使用梦境接驳的旧系统游戏接口。

　　“Z……”白玉堂轻念，手指点了点主控台。“同意追踪。”

　　Z是江湖系统里一个传奇。他是Delta小队的队长，而Delta是江湖系统中唯一一个非中文命名，却战绩斐然，积分常常居于前十的团队。

　　既然是以古中国为背景，可以想象大多数玩家不是有点华人血统，就是向往华夏文化。游戏ID或者是队伍命名，不说带有古风吧，好歹也多用汉字，哪怕玩家本身是金发碧眼斗大的汉字也未必认得一个。在一堆“天马镖局”“金钱帮”“蜀山剑派”之类的名字里，出现个英文或者阿拉伯数字的名字，怎么看也有点挑衅和格格不入的味道。

　　既然是江湖，就不是讲常理的地段。又是虚拟游戏，因为看不顺眼就大打出手再正常不过。系统也鼓励“寻仇”，只要胜利就有丰厚奖励，只有出现屠城或者无故杀害比自己级别低10级以上的才会有惩罚。在这样的风气下，能够幸存下来的非中文名ID少之又少。而全体队员都是非中文名ID，队伍却能跻身前十的，自此系统开放到如今，只此一家。

　　白玉堂是个性情淡泊的人。这个“淡泊”，是指能引起他兴趣的事情不多。但是一旦他对什么起了心思，却有着一般人难以理解的执着。对于“Z”和“Delta”，他本来并不上心。战绩或者排名，在他看来，都是没什么意义的数字。他毫不怀疑，如果四哥愿意，陷空岛可以把榜上所有帮派都屠一遍，而他白玉堂也可以轻易把个人排名前十的高手挨个打倒——并不是他狂妄自大，而是的确有这个底气。

　　和其他任何游戏系统一样，“江湖”也有个人能力评测系统。任何新玩家初始化系统之前，都要通过这个测试，以便计算最佳配置。评测的初衷是为了保证安全，防止玩家做出超乎自己生理和精神极限的危险举动。但通过各项分值，也可以预测玩家表现。一般来讲，评测上限级数，预测了玩家能达到的最高水平。不过这个分值和分级都是保密的，只供系统参考，玩家得到的只是一般性的职业和装备选择建议等。但对于当时全权负责“复活”“评测”的蒋平来说，这些都是公开的数据。

　　蒋平他们几个评测的结果是A2级，其中分数最低的徐庆也能达到个人榜第九十八名玩家的水平。白玉堂的评测结果则是A0级，全网最高，没有之一，比当时排名前三的个人玩家高了整整两个亚级。A2和A0，看起来只是两个数字的差别，但和游戏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蒋平知道，这基本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形象一点说，在A2级的玩家砍出一刀的时间里，足够具有A0级实力的玩家用一百刀把对方砍成排骨了。当然，白玉堂一向不喜如此没有美感的“杀人”方式。他喜欢剑不留血，一击毙命。不过更多的时候，他根本不屑于出手。

　　这也是白玉堂对游戏不大感冒的原因。并不只是“江湖”，任何老式游戏系统，他的评测结果都是高的令人发指。即使采用“梦境”接驳的新系统已经大大减弱了玩家实际生理和精神状况对游戏能力的影响，他的评测结果也常高于个人榜榜首一个亚级。而当一件事情做起来太过容易，人们通常就会失去做事的兴趣。

　　“Z”之所以会落入他的眼帘，是因为测试期间系统随机发放任务时，给了陷空岛到汴梁盗三宝的任务，而“Delta”则很不幸地接了保护三宝的任务。对抗的结果毫无悬念。陷空岛只出了白玉堂一人，顺利完成任务，“Delta”则全军覆没——但其中并不包括“Z”，因为当时他不在线。“Z”不在的原因白玉堂毫不关心，让他没想到的是，“Z”上线之后，主动生成了从陷空岛取回三宝的单人任务。

　　玩家自主生成任务，是蒋平评测的重头。虽然白玉堂以为Z的结局只有失败一个，但碍于四哥的面子，还是稍微费心设计了一下。Z的个人排名不算太高，评测也只有A2。白玉堂以为如果对打，对方只有被秒杀的份儿，就弄了几个机关陷阱陪他玩，自己象征性的在最后一关坐镇。

　　然而让白玉堂没想到的是，Z很是轻松地破除了所有障碍，毫发无伤地杀到了他面前。由于对对方破关时间估算错误，Z杀到的时候，白玉堂正在“挂机”。“挂机”是种非主动的在线状态，有“延迟应答”和“系统模拟”两个预设选项。在后一个选项下，系统会根据评测结果进行标准化模拟，对有经验的玩家来说，会比真实状态要差，所以一般没什么人会选这个。但白玉堂评测结果太高，他上线又比挂机时候少，就预设成了系统模拟。

　　发现Z杀到眼前系统自动迎敌之后，白玉堂虽有点惊讶，但也触动不大。毕竟比起那些陷阱，他的个人能力才是“终极大杀器”。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Z竟和他的系统模拟打了个势均力敌，最后还以一线之差险胜。

　　白玉堂终于觉得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