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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剑气纵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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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势在招先,意在势先,心实、气实、剑实,重重叠加,则一往无前。”
鬼谷子盘膝坐在一方岩石上,微阖着目,轻声慢语地自顾自诵着剑诀,看都不看盖聂一眼,似乎并不想管盖聂在做什么。
实际上,盖聂现在绝不轻松,岂止是不轻松,简直痛苦极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滑过紧皱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眼睫,沿着光洁的下颌,“扑嗒扑嗒”落在地上,身上的白衫胸口背后已经湿透,手指和小腿不由自主的轻颤,浑身都在冒着丝丝白气,那是汗水被身体的热力蒸腾。
可是看起来盖聂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笔挺的站在那里,右手握着一柄铜剑,微垂着头,不知为何显得如此难熬。
鬼谷子也不再开言,依旧闭目而坐。渐渐地,盖聂的整个身体都轻微的颤抖起来,尤其是右臂,似乎连剑都握不住了,剑尖随着手臂不时的抽搐而抖动,发出不规律的嗡鸣声。
蓦地,盖聂一声闷哼,骤然抬起右臂,铜剑前掠,同时双目猛然睁开,精光一闪,只觉全身内力贯入剑尖,一道剑气霎时飞出,“喀拉”一声切入前方石壁。紧接着,盖聂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额头又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师,师父——”盖聂大口喘息着,目中神采全无,惫弱的看向鬼谷子。
鬼谷子慢慢睁开眼,先盯住对面石壁上,刚刚被盖聂激发的剑气切出的痕迹,然后慢慢转向盖聂。
“师父,好像——剑痕比昨日深了半分。”盖聂探手欲揉酸胀的右臂,忽又讪讪的收回手,随后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欣喜。
“嗯。”鬼谷子站起身,走过盖聂身侧,伸手抚了一下盖聂的右肩,轻声道:“运功调息。”
“是。”盖聂依言盘起膝,捏好手诀,刚想运起真气,石室门口又传来鬼谷子淡淡的声音,“聂儿,你的剑势比起前几日有很大进步。但你一定要记住,心诀和剑诀同样重要,真若和人对敌,剑势不单是靠极限激发内力而来,也在于心境的凌厉无滞。心实方能气凝势厚,一剑直出,万夫不当。此中奥义,你须仔细体会。”
盖聂应承一声,环顾一下石室四壁上无数交错的剑痕,新新旧旧,长长短短,心中不由得有些热气涌动,赶忙闭目运功。
他在心中默想着,不知何时方能赶得上修习纵剑术的那些前辈,百步飞剑,无人敢当。
卫庄此刻正在另一个石室中。
他的右臂也和盖聂一样在颤抖轻搐,但他可并不是要凝聚全身真气修炼剑势,由于鬼谷子几日前的大袖一挥关门落锁,卫庄的如意算盘早就落了空,他一点也不知道盖聂每天都在修炼些什么。
卫庄在拔剑。
不是什么宝剑,只是那把他从谷外带回来的青铜剑。拔出剑来也不是要练剑,而是重新插回剑鞘,然后再拔出来,再收回去,再拔出来。
没错,卫庄就是在不断的重复着拔剑的动作,所以他的手臂很酸。
不管是谁拔了八百六十次剑后,手臂都不可能不发酸发抖的。
而且,这几日下来,他恐怕已经拔了十个八百六十次剑,准确的说,自从他进了这间石室,鬼谷子就只教了他这一件事,卫庄都忍不住要怀疑,莫非鬼谷子真的只是要让他在这里面壁受罚?
所以卫庄现在很生气,他决定等一会儿鬼谷子来了,一定要问个清楚。
“哗啦——”鬼谷子恰好在这时推开石门,走了进来。
“刷拉——”卫庄控制不住惯性,又拔了一次剑。
但他马上就将剑重重的收回剑鞘,向着鬼谷子一挑眉,“师父——”拉长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很好的意思。
鬼谷子却像是什么意思都没听出来,背着手踱近,笑眯眯的问卫庄,“今天拔了几次剑啦?”
卫庄生生咽了一下,翻了翻眼睛,“八百八。”
“手还抖么?”
“废话!你试一试就知道抖不抖了。”
“很好。”鬼谷子转身就走,“继续。”
卫庄一下子急了,嚷道:“哎哎,师父师父,你这什么意思啊?”
鬼谷子闻言转过身,依然是一副笑容,“我的意思是,你还得继续练拔剑。”
“为什么?”卫庄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不是说要传我至高的横剑术么,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鬼谷子的表情忽然严肃了,“你以为你现在在做什么?”
“鬼才知道!”卫庄愤愤道。
鬼谷子摇了摇头道:“小庄,你还是没参透横剑术的真谛啊。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与纵剑重意不重形不同,横剑术讲究的是招式的凌厉无匹,一击必杀。”
“那就教我剑招啊!”
“你知道什么才能称得上是剑招?”鬼谷子看着卫庄,慢慢道:“摆两下花架子再亮个相,那是女人跳舞。真正的剑招只有一个特点,就是能杀人。招式有形又无形,不是用招式杀人,而是为了击敌才有的招。”
“可是——”卫庄沉吟,“那和拔剑又有什么关系。”
鬼谷子道:“真正的高手对阵,往往只有一次出手致命的机会,而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若连拔剑都比别人慢,干脆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算了。”
“什么时候你能连拔一千次剑而手不抖,我再来教你横剑术中真正的杀招。”
“刷拉——”
半个月后,当盖聂挥出的剑气已能入石一寸五分时,他终于结束了这次面壁。
从石室中走出,缓步走在甬道上,盖聂的整个人似乎变得跟半个月前有些不一样,步履沉凝,目光润泽,依旧清隽的身形却仿佛透着凌厉之气。
正当他走到“纵”字路出口时,忽然眼睛微眯,紧接着一道剑光毫无预兆的袭来,盖聂矮身一闪,薄薄的青刃堪堪擦着耳边掠过。
“嗯?师哥,半月不见——反应不错。”卫庄手指微动,长剑飘悠悠的围着指掌绕了个圈。
“小庄——”盖聂的声音带着些难得的欣喜,“这都是师父教导的,你——怎么样?”
卫庄忽地一笑,“不如,我们现在试一下?”
话音未落,剑风已动,两柄长剑裹挟着师兄弟的身影,在阔大的厅中带起串串残影。忽不知是谁先腾身而起,跃入水瀑,霎时剑光骤然凌空,挥洒出一片片水光潋滟,密密的水帘中,剑气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