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成长记》四季果

5、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小工吧，小白

　　最后，知道钱安乐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兼一点儿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的钟笔，所有火气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丢下皱巴巴的咸菜干样的衣服，拉着钱安乐到最近的一个乡村集市，给他买齐全了基本的生活用品。

　　“呐，毛巾、席子、桶、牙刷、洗发水……总共七十三块三，我先给你垫付了，你发工资了再还我。”钟笔这样说。

　　“嗯，谢谢钟哥。”钱安乐感动地低下头，不让钟笔看到自己红红的眼睛。在外面流浪了这么多天，他深刻认知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更不要说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了……
　　钟哥真是一个好人……

　　在钱安乐心中，钟笔的地位蹭蹭往上升，直逼凌壁，对钟笔的称呼，马上由钟笔变成了“钟哥”。

　　“行了，现在我教你洗衣服，过来！”听到钱安乐叫自己“钟哥”，钟笔感到很不好意思，心里又有一点儿高兴，觉得好似家里弟弟叫自己似的。

　　多了一个弟弟的感觉，还不赖。

　　总算，在钟笔耐心的示范下，钱安乐知道了洗衣服不是用水泡泡捞起来就行，而是要下洗衣粉，用手揉搓脏的地方，然后还要过水，最后要用衣架晾起来。不能把衣服搭在竹竿上，因为竹竿的表面其实很脏，必须用毛巾擦洗过了才能搭上去。

　　晚上，钱安乐和钟笔睡在同一个床铺，本来工头是让钱安乐和梁伟睡的，但是梁伟不肯，他振振有词地说自己的身体比较壮实，钟笔黑皮猴子似的，钱安乐也是白斩鸡一只，让他俩睡在一块儿刚刚好。

　　今天不用加班，工人们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只有钱安乐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四肢软软的，一点儿力气也不想使，还伴随着酸酸痛痛的感觉。

　　钱安乐记得书本上说过，人在过度运动的情况下，身体会产生大量的乳酸，乳酸堆积在人体内就会造成酸痛感，只有在乳酸消散之后，人体才不会感到酸感和痛楚。

　　所以他一边哼哼着，一边伸手给自己的两条腿按摩，按着，按着，咕咕的声音从胃部传了上来，同时感到了胃部的阵阵收缩。

　　肚子好饿。

　　下午大量运动，晚餐只吃了一碗饭，消化完毕后，钱安乐的肚子不饿才怪呢！但是他没有钱买东西吃，只能忍着饥饿和心酸，躺在床上催促自己入睡。

　　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感到饥饿了……
　　然而越是这样对自己说，饥饿的感觉却越是鲜明，越难以入睡。

　　晶莹的眼泪悄悄从主人的眼睛滑落，钱安乐闭着眼睛，默默忍耐着。饥饿的感觉从胃部扩展到了全身，所有的感知似乎瞬间消失了，只有饥饿的感觉狰狞地张牙舞爪向理智扑来。

　　好饿，好饿……

　　在没有遇到工头他们之前，那六天钱安乐吃的都是矿泉水和干巴巴的面食类食物，营养供给的情况可想而知，加上因为离开了家里，第一天就上当受骗，还被人偷了所有的钱，一路上钱安乐总是绷紧了神经，担惊受怕的，可谓身心疲惫。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地，有了工作，有粗鲁但是善良率真的少年农民工的帮助，心神放松了，自然，几天下来累积的疲倦和饥饿瞬间一齐爆发了出来。

　　当钟笔看完电视爬上床准备睡觉时，就见到今天新来的家伙盖着今天下午自己给他买的被单，头埋在枕头中，哼哼地乱拱着。

　　“怎么了？”听声音很不对劲啊。

　　听到一直以来非常关照自己的声音，钱安乐虚弱地抬起头，皱着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委屈地说：“我肚子很饿，睡不着。”

　　钟笔愣了愣，随即想起傍晚这家伙只吃了一碗饭，心里嘀咕了一声“活该”，然后就下床从床下的行李袋翻出一袋火腿肠。

　　他推推钱安乐，让他起身，把火腿肠递给他，“喏，以后记得还我，我还没吃过的。”

　　瞄倒火腿肠，钱安乐萎靡的神色一振，双眼放绿光，吞了一大口口水，“给我的？”

　　“不是给，是借给你，要还的。”钟笔强调，耳朵微红，这家伙双眼放光，一脸谗样的样子和小时候的弟弟好像啊，真可爱……

　　“谢谢。”钱安乐接过，仰着脸对钟笔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钟笔瞬间被秒杀，晕晕乎乎地爬上床，盖被，睡觉。

　　在这天晚上，钟笔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遇到了一只耷拉着耳朵的白色小狗，小狗无精打采的，自己给了小狗一个肉骨头，然后小狗就乐颠颠的摇着尾巴跟着自己回家了，弟弟妹妹见到小狗之后非常羡慕，争着要和小狗玩，然后自己就站在他们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来着……

　　自从经历过那晚的饿肚子经历之后，钱安乐就把自己的家教和矜持抛到了九霄云外，吃饭期间，运筷如飞，抢得比梁伟还狠，周围一众看到目瞪口呆。

　　只有钟笔淡定地端着碗喝汤。真正饿过肚子的人，都不会再想尝试饥饿的滋味。在饿肚子面前，吃饱第一，面子礼仪算什么？

　　不过，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儿矫枉过正了？

　　随后几天，钱安乐的主要工作依然是挑砖，他们的工期很紧，晚上也开始加班，挑砖又苦又累，几天下来，钱安乐瘦了，黑了。

　　其实小工的作业很多，搅浆、提浆，拿工具给大工，叠砖等等，并不局限于一个作业，只是钱安乐是新人，梁伟把最辛苦的推给了他而已。其他大工和他非亲非故的，知道了这种情况也不会随便干涉，毕竟他们是大工。

　　钟笔偶尔会帮帮他，但是钱安乐搅浆什么的都不懂，时间又赶，钟笔没有机会教他，而且钟笔明显比梁伟能干多了，经常被人叫到房间里面帮把手，留在大厅里面搅浆的往往是梁伟。

　　几天之后情况好多了，工地来了两个大工，砖不够使，梁伟也被叫去了挑砖，两人往往是挑完了砖，浆就不够用了，两人气都没喘一口，就急急忙忙投入到搅拌水泥浆当中。

　　工作一忙起来，梁伟也没有时间去挑剔钱安乐，有时候赶得紧了，还会主动教他怎么做。

　　总之，那段时间，三个小工累得像条狗一样，吃饱了随便洗洗，躺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他们就到了工期的尾声，这时候房子已经建造得七七八八了，明显可以在工期内完成，交接工作一天天临近，他们的加班也越来越少。

　　三个少年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

　　今天不用加班，梁伟跟着几个大工出去泡网吧了，其他大工照常在木棚屋的小厅子里看电视。

　　钱安乐趴在床上写日记，他把这些天以来的工作见闻和感受一点一点写下来，辛苦的，开心的，充实的，难过的……

　　钟笔看完电视回来，看到钱安乐拿着的笔和笔记本，歪头想了想，就把床底的行李袋拉出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记事簿和日历来，也开始计数。

　　“安乐，你现在有多少钱了？”钟笔计完自己的工资，抬头问钱安乐。

　　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钱安乐愣了愣，抬头，“嗯？”表情说不出的茫然。

　　“我说，你现在有多少工资了？”钟笔耐心地说了一遍。

　　“这个……”钱安乐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知道……”

　　“你自己都不算一算的吗？我们的工期就快结束了。”

　　钱安乐傻笑了一下：“到时工头发工资就知道了吧！”

　　“你——”钟笔想说什么，突然顿住，难道——“喂，你没有把你工作的天数和每天工作的时数记下来吗？”

　　那需要记吗？钱安乐一脸茫然。

　　钟笔见他那个无辜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冲他吼道：“你要把你工作过的时间记下来啊，这是常识，懂不？所有人都会把自己工作的天数和时数记录下来，包括大工也是，你知道不？”怎么觉得在家里教训弟弟啊？“我们这些泥水工，万一老板或是工头不认账，你以为我们拿什么和他们对质啊？你以为我们这种工作像大公司里面可以每月按时发放工资么？你没听过建筑商拖欠建筑工人工钱的新闻啊，你这个蠢蛋！”

　　“……”嗫嚅，心虚的钱安乐不敢出声，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里的工人们之间非常和气，工头也整天乐呵呵的和大伙儿打成一片，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现实问题。

　　骂了一通，心里舒服多了，钟笔语气放缓，“你给我听好了，无论做什么工作，你都要把自己工作过的时间记下来，或许很多老板不会不发放工资，但是万一他们算错了，少给工资了呢？那我们岂不是白白给他们多做工了吗？”

　　“嗯嗯。”钱安乐点头如捣蒜，示意自己知错了，一副乖得不能再乖的样子。

　　希望钟哥不要生气了。

　　钟笔的火气也在看到他良好的认错态度下熄灭，真是的，他怎么总觉得在带着自己家的亲弟弟啊！

　　钟笔给钱安乐算他的工资。“我记得你是十五号那天来的，今天二十七号，总共十七天，每天八个小时，乘以十七，加上十五号下午的四个钟头，总共……我们的加班时间相同……乘以每天55块钱，一共是1132——”

　　“等等，钟哥，你算错了，每天的工钱是35块钱。”钱安乐打断钟笔的计算，看着他认真说道。

　　钟笔的手停住了，他回过头疑惑地问：“我没记错啊，是55块钱一天，什么时候变成35块钱了？”

　　“那天工头对我说是每天35块钱呀!”

　　钟笔想了想，想起来了，“啊，我记起来了，不过我和梁伟是每天55块钱。在我们家乡，小工的价格基本差不多都是这个价。”换言之，钱安乐被人坑了。

　　不过也是，他就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不欺负他欺负谁？
　　钟笔斜睨钱安乐，心想。

　　钱安乐知道这个真相后，闷闷不乐了一会儿，很快他想开了，催促钟笔重新给他算工资。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到目前为止，钱安乐的总工资为703元。

　　钱安乐很高兴自己在半个月之内赚了这么多钱，然而一想到自己和梁伟他们付出同样的劳力，工资却比他们少了那么多，又感到难过，接着又想到当初如果没有工头同意，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个工地呆下来，有饭吃有工做，还认识了善良好心的钟哥，心里又变得高兴起来。

　　钟笔看钱安乐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喜笑颜开的，感到非常有趣，顺口把近几天来自己考虑的事情说了出来：

　　“工程结束后，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