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白工地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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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钱安乐跟在两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少年后面做起了小工。
“水，够了够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妈的，你往哪里搅拌，没看见我在这儿吗”
“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你去帮忙抗水泥拉过来。”
“砰！”
“你怎么松手了？找死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对不起……”
事实证明，理论和实际完全是两码子事，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有洗过的钱安乐小白，在以力气为王道的建筑工地里，完败给各类搅拌、抗抬工序，同时，成功激怒了两个原本好心指导他的小工少年，最后被两个少年赶去挑砖。
这个时候，还没有小型的吊重机，所有的建筑材料，都要靠人力一点一点挑上去。
钱安乐走到墙角的沙堆边寻找黑瘦少年说的担子，半天也没找到。沙堆边只有一个“目”子形状的几条小钢筋焊接在一起的铁架子，铁架子两边接系着两条黑胶带，一条红绳把它们拴在一起。
钱安乐只能硬着头皮去问两个正在搅拌水泥浆的少年。
白净少年抬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没好气的地说：“你去找找呀，没见我们忙得要命么？”
钱安乐听他这么说只能转身到处去找挑担。整个工地的犄角旮旯都找遍了，他连挑担的影子都没见着。
钱安乐无奈地返回到搅拌水泥浆的地方，那里现在只有黑色少年，他正在放水到水泥沙里。
“那个……”钱安乐尴尬地搔着头，“我找不到挑担……”
黑瘦少年把舀水的桶扔回大水桶里，转身面对他：“都找过了？”
黑瘦少年的普通话很标准。
钱安乐显然注意到了，紧张的情绪稍稍舒缓。这里是深圳，工人们说的普通话都是明显的“广东式普通话”，钱安乐听他们讲话都是半懂半猜的，对于普通话标准，也比较和气的黑瘦少年，钱安乐不自觉地把他当作自己的同学来对待。
“都找过了，都找不到。”语气里充满了沮丧。
“我帮你找找。”一边说，黑瘦少年一边越过他向前走。
“挑担不是在这里吗？”钱安乐跟着黑瘦少年走没几步，黑瘦少年就停住了，他站在角落的沙堆上，手里拿着铁架子略带生气地问。
“钟笔，浆快没了，快点提过来。”墙壁一头，一个大工朝黑瘦少年喊道。
注意力暂时转移地大工那个方向，钟笔，也就是黑瘦少年转头扬声：“哦，就来了。”
他一把把铁架子塞到钱安乐手里，“你先去挑砖。”接着大步流星走了。
钱安乐呆了呆，然后拿着挑担向屋外走去。他们的砖头卸倒在屋外的空地上。
钟笔提着两桶浆给大工胜叔，一旁把砖头往竹架子上搬的白净少年嘻嘻哈哈地问他：“钟笔，那个憨佬去挑砖了没？”
钟笔看了他一眼，没出声，踩着砖墩爬上竹架子，把架子上的砖头搬上墙头。
“那个憨佬一睇就系没做个工嘅人，依家佢来佐，我地的重工就全部比嗮佢做啦。（那个傻瓜一看就是没有做过什么这种工作的人，现在他来了，我们的重活就全部给他做好啦）”白净少年一脸偷奸耍滑得逞的得意，语气里充满了对钱安乐这个冤大头的嘲笑。
钟笔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想起当初自己来到这个工地时，白净少年同样这样嘲笑、欺负过自己，那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这使得钟笔对钱安乐有了淡淡的同遇之情，对钱安乐之前笨手笨脚，总帮倒忙的举动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但是，当他拿着空灰桶，走回到搅拌水泥浆的大厅里时，浇灭的火气“腾”地升了起来。
“你在搞什么？”快步走到那个憋得满脸通红，只剩一口气苦苦支撑，身体歪歪扭扭，脚步踉踉跄跄，挑担里的砖头同时往下漏的邋遢少年身旁，钟笔急急忙忙卸下他的挑担。
“呼”，压在肩膀上的“大山”被人接下的瞬间，钱安乐憋住的那口气，呼了出来，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你是怎么叠的啊？”钟笔把挑担上杂乱无章，偏偏又可以险险卡在铁架子上，只会在人行走摇晃途中往下掉的砖头倒到一边，重新叠起来，示范给钱安乐看，“要这样子叠，砖头要对准铁架的宽度，否则很容易掉，装的也不多……”他一边示范，一边没好气的地道：“你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吧？以后大家叫你做你没有做过的工的时候，叫我一声，我示范一遍给你看，我们的工期很赶，没有时间给你试验浪费，知道吗？”
钱安乐愣了愣，随即脸上绽放一个羞涩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钟、钟笔，你读过很多书吗？”
“唔，比他们多一点儿吧！”钟笔显然不想多谈，转身就离开了。
钱安乐钻到挑担子的扁担下，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把担子挑了起来，先前他刚刚开始挑时，第一次根本就挑不起，试了三次才成功，砖头实在是太重了，简直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人身上一样，直教人喘不过气来。
挑过担子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刚开始挑担子时，很难掌握担子两头的平衡，因而脚步很难走得稳当；肩膀很酸痛，一会儿就痛得受不了，钱安乐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但是他不愿意就此放弃，他坚持着，实在沉痛得受不了了就对自己说：钱安乐，你不是要自力更生吗？现在考验你的时刻到来了。
是的，他想珍惜这份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他想证明，没有了钱家，自己依然可以活得很好，他想证明，证明自己的价值……自己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挑担子其实是一个技术活，咬牙挑了几担后，钱安乐渐渐掌握了挑担的节奏，脚步稳固了，气息也没有那么紊乱了。
但是挑砖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辛苦的工作，别说钱安乐这样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年轻人，就是做惯了重活、体力好耐力强的成年人，也会觉得辛苦。
所以到傍晚收工的时候，钱安乐软趴趴的，手脚垂着，只剩下本能机械地跟着众人去吃饭。
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样，明明很疲倦，肚子也空空的，看着满桌子的食物和风卷残云般扫食的众人，钱安乐却没有什么食欲。
身体实在太累了！
体力透支的感觉好无力……
“吃啊！不吃大家都吃光了，你明天还要干活的。”旁边的钟笔好心提醒他一句，然后投入到战斗当中。
钱安乐强迫自己伸筷子夹菜。
工人们吃饭的速度很快，钱安乐只是吃了一碗饭，锅里的饭就没了，桌子上的肉菜也为之一空。
饭后钱安乐跟着工人们返回他们的临时住所——一间搭建的木棚屋。
工人们轮流洗澡，钱安乐是最后一个，轮到他时，他呆住了，他什么洗漱用品都没有，怎么洗？
但是他已经六天没有洗过澡了，加上下午流了很多汗，现在浑身臭熏熏的，他想洗澡……
黑瘦少年正在简陋的厕所间里洗澡，比他早洗澡的白净少年梁伟正在晾衣服，钱安乐强忍着羞耻，畏畏缩缩地问：“梁伟，可以借你的桶给我吗？”
梁伟愣了愣，脸色有点儿难看，“我待会儿还要用，你问其他人借吧！”
他心想：这个人邋邋遢遢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人，用了自己的桶，万一他有什么病传染给了自己可怎么办？
梁伟可是在杂志上看到过的，什么艾滋乙肝之类的可是会传染的。
“哦。”钱安乐失望。
但是其他大工钱安乐又不敢向他们借，唯二的两个同龄人一个不愿意借给他，一个还在洗澡，他该怎么办呢？
苦恼地想着，眼角余光瞥见了洗菜的红胶盆，钱安乐眼前一亮。
于是等钟笔洗完澡打开厕所门叫钱安乐洗澡时，就见到了兴冲冲的钱安乐以及……他手中的洗菜红胶盆……
“你拿着胶盆来厕所干什么？”钟笔把毛巾甩到肩膀上，好奇地随口问了一句。
“洗澡.”终于可以洗个澡的钱安乐笑得眉眼弯弯。
洗澡……嗯，嗯！洗澡？！
钟笔向外走的脚步顿住了，下一秒，转身对着钱安乐大吼：“你是傻瓜吗？拿着洗菜盆洗澡？有问题吧你！”
钱安乐吓了一跳，他被钟笔吼蒙了，半响回过神，弱弱地问：“不、不行吗？”
“当然不行！”钟笔的眼神简直在看一个白痴，“阿丽婶知道了会宰了你的。你拿盆子洗过澡了，谁还敢吃饭啊！”
“可是……我没有桶洗澡……”钱安乐羞愧万分。
“那边有一个等水冲厕所的桶，你把它洗洗就能用了。”
钟笔指着厕所一侧，那里有一个水龙头，水龙头下放着一个铝桶。因为是在侧面，钱安乐之前一直没有留意到。
那个铝桶表面凹凸不平，底部沾着青苔，脏兮兮的，钱安乐拿着从炊事丽婶那里借来的丝瓜刷把桶洗干净，喜滋滋地跑进厕所洗澡去了。
当初钱安乐冲动离开钱家，书本里都是从学校带回来的文具和学习用品，并没有带换洗衣服，到了深圳，没有地方也没有钱让他洗衣服买衣服，他已经好多天没有洗澡了，亏得现在天气凉爽，否则绝对臭飘十里，人人侧目。
钟笔躺在床上，想着做完工后的打算，不经意间，瞄到屋子外面，发现那个刚来的小子，正在洗衣服——
“霍”地坐了起来，钟笔怒气冲冲地下了床，趿啦着拖鞋跑了出去。
啊，这个白痴在干嘛？
钱安乐洗完澡后，顿时感到全身神清气爽，虽然洗澡没有沐浴露，也没有洗发水，他还是觉得高兴。
洗澡后，钱安乐开始洗衣服。
他把衣服放在桶里，拧开水龙头放水，让衣服在水里泡一会儿后，伸出两根手指，把衣服拎起来，搭在晾衣服的架子上。
衣服洗好了！
这时候，钟笔从屋里冲了过来。
他伸出食指和拇指捏着和咸菜干没两样、还不住往下滴水的衣服，眉头皱得能夹住苍蝇，“你这是在洗衣服？我弟洗的衣服都比你的干净！起码他还踩两脚！”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白痴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白工地第一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