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番外]唯我知君此夜心》M的马甲君

1、第一章 误入心之阵

　　世间有怪名唤马腹，生得人面虎身，性凶食人，吼叫之声宛如婴孩啼哭。传说此兽之人面虎身正是人面兽心的邪恶象征，素通人心，擅造幻象，通晓一门术法，唤作“心之阵”，玩弄操纵人心深处之欲望隐秘，进而将人之灵魂引入阵法之中永世禁锢。

　　白帝城。

　　只见客来居上房的床榻之上，正平躺一少年。少年睡姿沉静，面容安详，宛如寻常熟睡一般无二。床榻一旁，另有两旁青年侍候在旁，一人站立，一人坐于榻边，皆是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那站立之人状貌年轻，生得俊逸清雅，神怡气肃，正是少恭。只听他冷笑着说道：“愿兄心中有数，此正是在下不欲苏苏涉世之故，总免不了意外横生，变数频出……”

　　只见坐于榻边的青年生得容姿俊朗，道骨仙风，正是陵越。他打断少恭之言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彼时我若知晓有此之果，又如何会令他跟随我一道除妖？……只彼时那马腹确已为师弟斩杀，不料那心之阵自发动便不会因其主身死而散，阵法既成，仍将师弟魂魄拽入阵中，因而成了现下这般状况……”

　　闻罢这话，少恭亦是修眉深蹙，沉吟片晌方开口对曰：“若说兄与苏苏一道除妖，心之阵一旦发动，兄与苏苏自是一道被锁入阵中，何以此番惟有苏苏一人中了心之阵，被卷入阵中？”

　　陵越听罢摇首答曰：“此正是我索解不得之事。”

　　少恭终道，一锤定音：“据闻马腹乃上古之邪兽，邪力惊人；心之阵更是远古之时流传下来的邪阵，专伺玩弄人心，寻隙而动。想来正是仁兄性子刚毅，坚定不移，那马腹并无可趁之机；而苏苏素来心软良善，在意之人事颇多，故而事多掣肘，瞻前顾后，心生罅隙，方为那马腹钻了空子。”

　　陵越：“……”

　　少恭又道：“此乃其一。其二，只怕是阵中另有蹊跷，苏苏不得已惟有舍身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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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道：人善常为人欺之。

　　却说白帝城附近近日有妖魔现世吃人，祸害人世，搅扰得城中百姓不得安宁，皆不敢入夜出户。彼时陵越已卸下掌门之位，携了屠苏一道于昆仑山中隐居，安享清福。此番妖魔现世，其中有居于白帝城的友人见寻常道士和尚派不上用场，大多做了那妖魔果腹之食，念及这前任天墉掌门素昔正是德高望重、本事过人之辈，只得去信与陵越，好说歹说请求他出山相助，只道是若依真人本事亦奈何不得那妖魔，其余人等便是再无法可想了。陵越本便是古道热肠、为人仗义，接到此信，自觉责无旁贷，随即便携了期间正伴于身侧的屠苏一道下山除妖。

　　这作恶之妖魔正是马腹，可知马腹虽为上古食人之兽，妖力并不强大，然之前丧命之人皆因中了心之阵的缘故，武力全失，方才尽皆溃败。可知人心叵测，生而为人，皆怀七情六欲，若非修至无欲无求之至人，何人又能逃脱此欲？

　　此番陵越与屠苏前来，双剑齐舞，天-衣无缝，未费多少功夫便将那马腹斩杀。不料马腹身死之前已放出心之阵，越苏二人一道中招，危机之时屠苏一掌将陵越推出阵外，自己却被卷入阵中，身躯完好无损而灵魂就此陷入阵中。之后陵越将屠苏躯体携往客来居暂且安置，只道是既是灵魂陷入阵中，便需同以结阵来解。陵越不敢耽搁，传信令玉珏玉泱二人前来，守于门外勿令他人搅扰，就此于客栈闭门结阵，未想此阵有阵脚阵眼两处，结阵之人身居阵脚之位，惟有阵眼之人方可入得阵中解救阵中魂灵。无计可施之下，陵越只得传信知会少恭，令其前来相助，方有了上述一幕。

　　少恭前来，二人亦不多言，就此结阵救人。此番待少恭于阵法之中坐定，正待屏气凝神，却闻对面结阵的陵越开口嘱咐道：“欧阳，你应知这心之阵乃玩弄人心之物，入阵即生心魔。你此番千万扫清灵台，护持灵明，断不可就此失了本我，否则救人之事皆休！”

　　少恭闻言笑答：“兄且宽心，魔由心生，然人立天地之间，无所畏惧，又如何惧魔？此番在下既有要务在身，又岂能于救回爱妻之前有丝毫闪失？兄无需担忧，只需结阵便可。”

　　虽闻少恭担保，陵越仍放不下心中的忧虑，知晓少恭素来心机诡谲，妄念丛生，这等人较了他人更是易生心魔。然此番事出紧急，自己无人可靠，只得姑且信他。

　　随后陵越定了定心神，拈诀结阵，只见灵光一闪，阵法已成，只倏忽之间便将阵眼之人的魂灵纳入阵中。

　　另一边，屠苏灵魂被卷入阵中之后，却是落到一处异界，其中所见断非人世之风景。处处皆是黑岩玄土，荆棘丛生；刀山火海，妖魔暗藏。屠苏知晓自己是落入心之阵，此处风物大抵正是阵中幻景，暗忖自己一路探索，大抵便能寻路出了阵法。如此想着，正行至一处断崖，远远地便望见崖上一体积庞大之怪正逞凶肆虐，正是饕餮，而饕餮之前，尚有两人与之举剑缠斗。

　　屠苏定睛一看，只见那缠斗的二人的身影分外眼熟，一人身着蓝缎长袍，华发童颜；一人身着修身长衫，黑发高束，正是紫胤与玉珏。又见二人俱是剑法精湛绝伦之辈，与那饕餮却是堪堪战平，难分胜负。屠苏见状，不及计较他二人为何身在此处，随即祭出焚寂，一跃上前，加入战斗。

　　此番因了屠苏加入，紫胤玉珏二人只觉如虎添翼，兼了三人剑术又属同源，正是师徒之间代代传承，遂此番莫不默契心生，配合得当。他三人结为天地三才阵对敌，将那饕餮禁锢于阵心，那饕餮碍于阵法之力，难以动弹，再不似方才那般肆虐横行。随后祖师徒三人两厢对视一眼，一道发力打出一计空明剑，只见三道极强剑气一并袭向那饕餮，妖兽即便万人莫敌，此番亦化为一堆齑粉，就此灰飞烟灭。

　　见饕餮已灭，屠苏收剑，正待询问紫胤二人为何在此，却见周遭早已空无一人，他二人只如先前蓦地出现在此地那般无声无息地消失。而正值此时，不及屠苏寻思明白，又闻从不远之处传来一个声音在道：“娘，救命！快来救救孩儿！”

　　屠苏闻此声熟稔，正是幼子欧阳思诚的声音，忙不迭循声觅去，只见那断崖之下正吊着一人，双手为藤蔓束住，悬于那崖上，不是思诚又是何人？屠苏见罢此景，随即运起轻身之法，飞檐走壁，跃至思诚身畔，一臂将人搂住，一面掣出焚寂，把剑一挥，斩断那束住思诚双手的藤蔓，将人救下。

　　不提防正值此时，又闻身侧另一面传来呼救之声在道：“娘，救命！快来救救孩儿！……”然话未说完，便发出凄厉的尖叫，“啊！……”正是长女欧阳淑姝的声音。

　　屠苏闻声，当即将臂中的思诚往崖上一抛，抛至崖上安全之地。随后发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原来此番他姐弟二人正被分别吊在悬崖两端，中间由藤蔓相连，恰巧一边吊着一个，维持平衡。而之前因屠苏斩断藤蔓救下思诚，致使两边重量失衡，另一边的姝儿便就此掉落山崖。

　　此番屠苏眼见着爱女在自己跟前加速坠入山崖，而自己拼尽力气似是亦难以追上其下落速度，不禁心急如焚，汗湿前额，对姝儿大喊道：“姝儿，且运起腾翔之术自救！”奈何姝儿却是听而不闻，只扬起一张惨白的容颜对着屠苏求救。

　　情急之下，屠苏只见那崖壁之上尚有许多藤蔓，随即伸手扒拉下一条，使力扔向姝儿，绕上其腰际。那藤蔓虽柔脆万分，并不能承受一人的重量多久。然到底借由藤蔓之力拖住姝儿下降之速，致令屠苏勉力追上姝儿下落的身躯，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衣衫，在她坠落崖底之前止住。

　　以腾翔之术将姝儿救回崖顶，却见之前留于此处的思诚已不见踪影，屠苏心下一惊，随后转身望向身后的姝儿，却见姝儿亦不知去向，方才恍悟此不过是心之阵的幻象，待他完成幻象之中任务，那幻化而出之人事随即便消失不见。

　　了悟此理，屠苏又举步向前，忆起之前从崖底救起姝儿之时，曾隐隐约约见崖底尚有一方天地，屠苏方又运起腾翔之术，沿崖壁向下，果不其然，只见那处正有蹊跷。此番未行至那崖底，便已目见那崖底空地中央，正捆缚着二人。屠苏见状，亟亟降下，待双脚落地，忙不迭奔至二人跟前，只见此二人被禁锢在荆棘所制的囚笼之中，一左一右地立在两旁，正是陵越少恭。

　　屠苏见罢此景，已是大感意外，他轮番打量眼前二人，见他二人虽被禁锢于囚笼之内，却安然无恙，方才稍微安下心来。又因之前拯救儿女的一遭经历，恐生事端，不敢再贸然打坏那荆棘囚笼救人。正踌躇之时，便见空地中央悠悠然现出一身影来，人面马身，凶戾狠绝，正是那心之阵的元凶马腹。

　　此番屠苏率先开口说道：“元凶总算现身，想必此处便是心之阵的阵眼罢？”

　　那马腹答曰：“不错，汝既已身陷阵中，破此阵眼乃是惟一破阵之法。然此番汝却需做出选择，此二人之中，汝惟可救一人，另一人则坠入地府，永世受地火灼烧。如此，汝当选何人？”

　　屠苏闻罢这话，只将秀眉倒竖，神色凛然，对曰：“休要强人所难，无理取闹！此皆乃我至关重要之人，断无取舍之理！”

　　言毕，屠苏祭出焚寂，暗将真气灌之于长剑，缓缓抬起那张妍丽容颜，其上却是满面的坚毅倔强：“你既为阵眼之怪，又系元凶，将你斩除，阵法自破！”

　　话音刚落，只见少年已飞身跃起，旋身向上，手举长剑向下一挥，随即击出一道极强的剑气，一股脑儿向那马腹袭去，那马腹不及闪躲，迎面承受此击，在此强力一击之中身形扭曲变形，随即粉身碎骨、四散开去。屠苏见罢此景，正待这幻境自行瓦解，令少恭陵越就此脱身。不料却见那消散的马腹重又聚形复原，不多时便恢复如初。

　　屠苏大惊，只听那马腹发出怪异的笑声，咯咯作响，说道：“汝有所不知，吾乃心魔，魔由心生；心魔不除，则吾不灭，汝之寻常刀剑斧钺又何以伤吾？”

　　屠苏闻言，暗忖这马腹既不可除，便惟有打破那禁锢之处方可救人。随后复又运转真气，转而攻向两侧的囚笼。未想那囚笼承受几道剑气后竟是屹立不倒，丝毫不见损耗之状。那马腹见状，笑声更是尖利刺耳，又道：“这荆棘生自幽冥地府，非凡间之物，又如何能损？”言毕方又补充道，“汝莫要徒费心力，既入此阵，便需依此阵规矩，此二人汝必选其一，汝与另一人方可得救！”

　　屠苏听罢这话，却是再无多话，亦不见丝毫迟疑，随即抬起持剑之手一指，正是位于右手边的少恭。见罢此景，少恭面露欣慰之色而未被选中的陵越则一脸震惊诧异。而那马腹则仰天大笑、得意非常，身子抖若筛糠，说道：“汝终是做出此举，终是择此弃彼，证明汝之心中，到底有所偏向！哈哈哈……”随后又转而说道，“选中之人与汝同存，而被弃之人则从此堕入地狱烈火之中，永受地火灼烧，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那马腹将前蹄用力一跺，只见陵越脚下随即现出一大坑，陵越就此踏空，掉落下去。而屠苏宛如本能一般，身上动作已先于意识而动，将全身真气汇于焚寂之上，打出一计空明幻虚剑，将那囚笼一旁的地面击了个对穿，随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追随陵越而去，长唤一声“师兄”，伸手拽住陵越胳膊，死命一拉，借力将陵越身躯往上一抛，而自己则与陵越换了个方向，一个上升，一个下坠。而在下落期间，屠苏目视着被自己抛向地面的陵越，莞尔一笑，神情释然。

　　“若我三人之中惟有二人可生，我当以自己之命，换你二人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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