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秦楼》王琦瑶

4、——人间

　　芙蓉镇苏命安很是熟悉，毕竟在青越山下，芙蓉镇是最为繁荣的一个小镇，他与夏南经常偷偷下山来这里喝酒。踏上这小镇时，苏命安才发觉，尚不知如何找到大哥，也不知他在哪里住宿，只好一屁股坐在街边的台阶上，想着先歇息一下，再找法子。
　　此时芙蓉镇正是热闹，各商贩叫卖，有日用杂货，亦有各色吃食，人来人往，安宁和谐。命安只觉得乡风淳朴，这凡世，他过了十多年，并不觉得厌倦，如今要离去，更添不舍。日光越发刺眼，已然到了午时，命安便背起包袱，往平日里最常去的吉祥酒家走去。
　　刚刚进门，小二就笑脸迎上来：“客官，你是打尖还是——哟，是您啊，苏小爷，您怎么一个人？还背着包袱？这是要往哪去？”一面说着一面把包袱接过来。
　　“哎呀，小二啊，我要出趟远门，今儿可能是最后一遭来这吃饭啦，你可得往好了的给我上！”命安寻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对小二笑吟吟道。
　　那小二放下包袱，给他倒上茶水：“苏小爷这一走也不知何年何月了，自然是上好的。”见苏命安点点头，立刻往厨下去了。
　　命安喝了一口茶，想着大哥应该在客栈里等他，他这大哥，当上中书侍郎之后越发古怪了，恐怕这一遭都是在考验他。所幸芙蓉镇并不大，熟人又多，客栈也只有那几家，要找还是很容易的。
　　回过神来，小二已经把酒菜上到桌上，命安趁机问道：“昨日有没有见过从上京来的人？”小二略思考了下，回道：“这我倒没注意，苏小爷是要找人么，我可以帮忙打听下。”
　　“没错，是来接我的人。”
　　“小的突然想起，昨天我听人说有个上山拜访长空先生，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命安心中一喜，道：“可知在什么地方？”
　　小二正要回答，却听楼上传来一声：“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命安抬头一看，喜道：“大哥！原来你在这！”
　　苏怀瑜已然下楼来，笑道：“我跟了你一路，原来你这地盘上处处是熟人，什么都瞒不了你。”苏命安嘴角一勾，得意的道：“那是！”
　　打发小二又拿了一副碗筷，两人便就着吃起来。
　　苏怀瑜道：“过得如何？今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
　　“还好，只是现在离开了甚是不舍得。”
　　“算不得什么，只是你在外边，我和爹都担惊受怕的，你的女子身份到底是个危险。”苏怀瑜叹口气，这原本不是她女儿家该担待的，只是生在秦国苏家，有太多不得已了。
　　命安见大哥如此，知他为又在为此事伤心，劝道：“爹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况且如今我作男儿已经习惯了，若是要换回女子之身恐怕还不能适应呢。”
　　“罢了，说些正事罢，此次爹要你回家，是因为宫里出了大事。”苏怀瑜的声音也低下来。
　　“哦？”听大哥如此说，命安立刻收敛了神色。
　　“大王病重了，前些日子长空先生也进宫了一趟，你应该知道，连长空先生也没有办法了。”
　　命安在脑中思量一番，既然师父都救不了，那是真的无力回天了，秦王病重，归天也是不久的事情，秦王三子，至今未立储君，祁赵表面和睦，知秦王病重，必定发难。
　　于是道：“大王可准备立储君了？”
　　苏怀瑜道：“这便是大王要你做的事情。”
　　“我？”命安不明白，她能做什么？
　　“大王虽然有三子，但大公子秦渊早年被派去赵国做质子，大王心中多有愧疚，希望能让公子渊回国继承王位。父亲以公子渊成年的理由向赵国提出应放其回国，赵国不肯，而大王病重的消息不能透露，爹能信任的人，只有你和我了。”说完，苏怀瑜便看着自己从小爱护的妹妹，他也舍不得让妹妹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可是苏家受大王信任，早就注定要背负整个秦国的命运。
　　命安道：“其余还有什么？”
　　“没有了，这只是我掌握的消息，回家之后父亲会亲自向我们说明的。”
　　命安陷入了沉默，在这之前，她没有做过任何事情，父亲也许是一直在保护她，如果父亲和大哥能够撑下去的话一定不会让她下山回家的，一定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苏怀瑜也不再说话，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饭，便即刻启程回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