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何以为欢》御鹫

27、第二十七章 棺椁玲珑悲人祭

　　第二天，雾气蒙蒙的清晨。
　　昨晚吴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梦中大雾茫茫，许多场景在眼前朦胧的穿过，也许他在梦里笑了，也许他哭了，但最后他感觉周身像是包裹了柔软的云层，舒适沉静，这是他入狱以后的做的第一个梦，直至清晨的鸟叫声把他唤醒，睁开眼看到窗外还淡蓝色的天光，周围的一切都还蒙着一层模糊的轮廓。
　　清爽的风从窗外刮进来抚在吴邪的脸上，他的脸侧似乎还留着泪痕带来的紧绷感连带着脸颊上细密的伤口有些灼痛，胸腔里猛然吸进冷空气，吴邪咳嗽了起来，屋外的潘子听到后走了进来，打了水拿了毛巾给他擦脸，吴邪看着疲惫的潘子，知道他肯定又一夜未眠，潘子帮他收拾的期间胖子也走了进来，对着床上躺着的吴邪笑笑，打趣的说
　　“天真，一会我们就要上路了……”这句话在吴邪听来并没有什么，冲他点点头。一旁的潘子却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让他别瞎胡说。这时候王萌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身衣服，吴邪看了说“是要化妆出去吗？”胖子从王萌手里接过来，对吴邪说”哪能，你现在是全城搜捕的对象，直着是走不出去了。”吴邪看着他，总觉的这话听着怪怪的，直到胖子走到他身边把衣服摊开了在床上比划时吴邪吓了一大跳。
　　这是一件寿衣。
　　吴邪脸色苍白的看着面前藏蓝色的长襟大褂，丝绸质地印了暗金色的纹络，瞪大了眼睛看着胖子，直到他过来把自己扶起来时才恍然大悟“是要……给我出殡么？”胖子瞪他一眼，嘴里骂道
　　“嘿，你看，潘爷还嫌我晦气，你自个也不给自己讨彩，这只是计策……”吴邪还是有些抗拒的看着面前的衣服，潘子站在一旁冷着脸看胖子，过了一会吴邪的三叔走到吴邪的身边，看着摊在床上的衣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把所有的人都请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两人沉默的对视，吴邪看着三叔，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有所安慰，但此刻似乎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三叔抬手帮他把枕头往上靠了靠让他坐的舒服些，而后拿起床上的那件衣服看着，把扣子一颗一颗的解开，他的眉头紧皱，苍老却有力的手此时微微颤动着，吴邪伸手握住了三叔的手腕，看到他抬头看着自己说
　　“阿邪，出了城，和我一起回家吧……”吴邪听完沉默了下来，此刻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三叔眼神里满满的情绪让吴邪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蠕动了嘴唇却终究还是没有回答，三叔摆摆手，一副了然的模样，拿起那件衣服，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
　　“穿上吧……”吴邪松开三叔的手腕，顺从的披上衣服，看他走出房门，在屋外交代王萌过来帮他，吴邪沉默的低下头认真的扣上扣子，金珠镶嵌的钉扣在手里反复颤抖却怎么也穿不进扣眼里，最后仰起头，泪水就措防不及的流了下来。
　　吴邪的前半生都在跟棺材和死物打交道，但却是第一次真正的躺进这个厚重的匣子里。
　　潘子和王萌把他扶进去躺了下来，身下铺着鎏了暗花的绸子缎子，头枕在冰冷的石玉枕上，平躺时视线的两边都被遮挡了，只看到头顶隔出的长形屋顶。吴邪一时的心情很复杂，默默的想着，若自己死了，是否也是这样安静的躺着，看着面前的所有人在屋里穿梭却不能开口，吴邪从躺进去后就一直安静的看着，身上被盖上了绸子布面一层一层重重叠叠，光滑的缎子面冰冷的贴着肌肤。
　　吴邪躺进去的这口棺材便是胖子第一次看到时被擦得锃亮的其中一口，胖子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会造了两口，但他却知道，在这之前，它是一口真正的棺材。而现在，棺材的底部和侧面分别被打进了几颗铜钉，但有几颗是可以从内部抽掉的，于是就变成了透气的孔洞，不管发生了什么，吴邪也都不会窒息而死。
　　一切都准备好以后，三叔和潘子以及王萌胖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他们分别都稍稍的画了装，三叔花白的胡子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但那双眼睛却真的像是饱经苍苍的人一样浑浊黯然，胖子和王萌穿了伙计的衣服，大家对视过后围在吴邪的身边，看着吴邪点点头，而后盖上了棺材的扣板。
　　随着棺材的盖子一点点闭合，吴邪周围开始漆黑一片，密闭的空间总会让人产生莫名的焦虑感，吴邪感受到身下开始晃动，而后腾空，一颤一颤的往外走去，此时的吴邪突然觉得很难过，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一瞬间在黑暗狭窄的空间中蔓延，他的双臂被一层一层的缎子盖着不能动，于是就沿着一侧的缝隙不停的摩挲，像是在找他活着的证据，此时此刻他突然恍惚的觉得自己竟然像真的死了一样无助和迷茫。
　　腾空的感觉持续了一会便停下了，吴邪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辆马车上，黑暗中他的听力像是被唤醒了一样，隔着厚厚的木板听到外边胖子和潘子的对话，听到马鼻喷出的一阵一阵的气息，而后咯噔一声，马车开始动了起来……
　　吱吱呀呀的车子在路上慢慢的走着，周围从一开始的安静开始慢慢变得吵杂，吴邪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城里，直到周围响起了熟悉的叫卖声时吴邪意识到已经进入了老城的范围到了自家铺子的街区，再过一段便有一道出城的关卡了。
　　果然没过多久，马车便在一阵喝声中停了下来，吴邪听到胖子从车上跳下去，应该是走远了去和一旁设卡的士兵们说话，但过了很久却仍没有感觉马车移动。而胖子的方向却响起了吵闹声，过了一会哄闹声越来越近，直到吴邪躺着的棺材一旁，这时他们的对话吴邪完全能轻的清楚了。
　　原来，胖子拿出了通行的批文后士兵却仍旧不肯放行，必须开棺查看，胖子拦着不让便起了争执，似乎有好几个士兵围着马车一旁，气势汹汹的说必须开棺，胖子在一旁拦着，嘴里说着“各位军爷，我们家出了通行的批文肯定是区里给放行了的，这里边躺着的就是昨晚炸营时死的军人，今儿一早才让给拉出城，你们别不信啊。”
　　听胖子这么说那几个人似乎有点犹豫，但还是坚持要开棺，几个人围上来，场面有些混乱，有人已经上手去推棺材的盖子，把枪口的军刀插进了棺材里翘起了几颗封棺的钉子……吴邪在黑暗中不安的躺着，听到外边时不时发出的碰撞声，胖子几人也不敢正面的引起冲突，一时间吴邪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更觉压抑。
　　终于，棺材还是在一阵哄闹声中被推开了一段缝隙，吴邪立刻闭上眼睛，努力的平静下来装作死去的样子，但似乎目前的情况没什么用处，因为他这张脸肯定已经是军方的重点通缉对象了。
　　就在吴邪觉得已经走到绝境时，突然砰地一声枪响，吴邪瞪大了眼睛看到上方压下来的一个人，额头被子弹穿透，正瞪大了眼睛趴在棺材的裂口上看着自己，吴邪差点上手去推开他，而此时棺材外部似乎更加混乱，众人都乱了阵脚，枪声响成一片，突然一声马的嘶叫声在不远处传来。就在这之后听到外边军队的人大叫了起来
　　“是张起灵！快，都给我去追，军区点名要全城搜捕的人！”吴邪躺着猛然的听到这个名字时惊的要坐起身来，而他还没有来及坐起来就看到胖子一把揪起压在吴邪上方的那个死去的士兵，而后把吴邪压下去，对他低声的说“吴邪，躺好了。”嘭的一声合上了棺材的盖子，鞭子狠狠的抽在马身上，一声嘶鸣过后，吴邪身下的马车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在一阵哄闹声和枪声中飞奔起来，身后不停有子弹打在棺材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吴邪奋力的想推开棺材的盖子，但却无济于事。

　　张起灵…张起灵…是你吗你还活对吗

　　清晨里，张起灵远远的看着那队送丧的队伍，一直默默的跟着，看着白色的灵幡随着风轻轻的飘散。
　　吴邪，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千方百计之后，你还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