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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阮媚儿的草根发迹史 ...

  •   虽然有度娘的妙手回春,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已经身轻体健,恢复如初,但早晨起来,度娘仍然打发人去请了府里的郑医官为我请平安脉。
      天色灰阴阴的,压在头顶上,不一会儿,庭前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扯起千万条细丝银线,打在窗前碧绿的芭蕉叶上,点点滴滴,我想起以前每回下雨,刘奶奶就会在屋里生起火盆,为我和阿成哥烘山芋吃,山芋软软的,甜得像要渗出蜜来,烫得我直咧嘴,刘奶奶就会一边笑着叫我“慢点吃”,一边轻轻把滚烫的山芋吹凉。
      门外当值的小厮一声“郑医官到”,就见一个青箬笠、绿蓑衣,比昨儿半夜的我更像刺猬的人影,从院门口缓缓地平移过来。
      郑医官为我诊了脉,拱手笑道:“郡主万安。”我虽然不大明白大早晨起来说“晚安”什么意思,大致也知道应该是说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意思。
      原以为“晚安”之后,郑医官要拍拍屁股走人了,没想到郑医官对工作一腔热诚,抱定贼不走空的原则,打开他那只潘多拉盒子似的硕大的竹箧,水彩颜料盒一样的缤纷炫彩立时映入我的眼帘,里面起码躺着几十种彩色药丸,比庙会上卖糖豆的摊子还好看,眼前顿时亮了,伸手便摸起一枚红红的亮亮的药丸,郑医官立刻急如星火,“郡主快放下,这一味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吃下去管保叫人睡上三天三夜还睡不醒呢。”
      我听了觉得有趣,笑着问他:“三天三夜?那不成迷魂药了?”
      郑医官拈须摇头叹气道:“这是给心悸失眠的人吃的。”
      “哦,”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笑着对度娘说,“这味药倒是正合适阮媚儿吃……”
      话未说完,只见度娘对我皱了一下眉头,我就知道又说多了,忙闭了嘴。
      郑医官拿出一粒黄色药丸,笑道:“这一味香砂养胃丸,养脾健胃,请郡主以参汤服下。”度娘接过药丸,道了谢,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郑医官一出门,我生病的消息就像长了腿似的不胫而走,爹一天遣人来看了我六七趟,要不是王妃劝他说我吃过药没事了,外面又下了大雨,爹早就飞了来看我了,饶是如此,还是如坐针毡,送来的海参熊掌鱼翅都堆成山了。可我心里觉得不太舒服,就叫来度娘,对她说:“郑医官不是要说这药需用参汤服下吗,你多熬一碗,给阮媚儿送去。再把爹送的补品挑几样给她。”
      以前听严小姐告诉过我,参汤是益气安神的,阮媚儿昨晚被凄凄惨惨地拖走,肚子里估计早就大剂量地充满了悲怒交加的有害气体,肯定是“江州司马青衫湿”了,也不知道在拥香阁夜未眠时有没有骂我,如果骂了,为什么昨天晚上我一个喷嚏也没打?我想,可能昨天晚上下雨,神仙婆婆也睡着了。
      我正在神飞天外的想着,度娘却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郡主初入府中,便有这样的心胸见识,奴婢佩服之极!”
      我莫名惊诧了,问道:“你说什么?”
      度娘放下药丸,一条腿跪在脚踏上,和风细雨地说:“王爷昨日发落了侧妃,合府上下自然不敢再有对侧妃表示亲近之人,就连两位郡主,也不得不避嫌,而侧妃被发落,是因为陷害郡主您,郡主不计前嫌,宽容大度,必会在王爷那里博得孝义仁厚的美名,至于王妃,虽然平日里恨阮媚儿专宠,可是阮媚儿一倒,也不免物伤其类,郡主与其让她觉得您冷面冷心,不如让她认为郡主既无心机,又温柔贤良。”
      度娘虽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理论水平极高,但她这一套千回百转的理论解析,着实把我搞得晕头胀脑,我也不想费心听她一句一句地解释,总之她是说我干得好就是了,可是我仍然不无遗憾地想,如果度娘再说得通俗易懂一些,我的成就感可能会更高。
      其实我虽然讨厌阮媚儿这个人,却也知道伊其实更像个绣花枕头,生活中经常会有这样一种人,他们的坏蛋指数远远低于人们的谴责指数,但这种人,就是会像老鼠过街一样,人人喊打,因为他们的包子馅全在褶上,而这些光彩熠熠的包子馅严重影响了普通人正常的生活和心理平衡。
      但是我又想到了一件事,我问度娘,“你说爹会一直关着阮媚儿吗?”
      度娘风清云淡地摇摇头,笑道:“依奴婢看,用不了多久,王爷就会对她宠爱如初的。”
      我有点大惑不解,再怎么说,她也是杀人未遂啊!度娘似乎看到我脑袋上飘浮的大大地问号,笑道:“郡主可知道这位侧妃的来历吗?”
      我当然不知道,陶掌衣在车上只絮絮叨叨地跟我讲伊在府里怎么欺负王妃,怎么争宠了,并没有从伊的身家历史角度对伊进行深层次的剖析,至于伊从小有过什么心理阴影,受过什么迫害,结果造成了什么心理障碍,更是只字未提,我想,没文化真可怕,陶掌衣如果把理论高度再提升一个档次的话,伊的说教应该会更有说服力。
      度娘笑着说:“其实,侧妃当年不过是王府的一位厨娘。”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小眼睛里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厨娘变宠妃,这才是真正的麻雀变凤凰呢!这么八卦好玩的事我当然要听一听了。我一骨碌爬起来,掇过一只绣墩,叫度娘坐下,“度娘,你说你说。”
      度娘先在屋里转了一圈,把窗子都打开,才回来坐下,我心里不禁暗赞伊精细,打开窗扇,若有人想偷听,立时便能从屋子里发现人影。伊慢悠悠道:“听说侧妃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儿,可是也听说王爷其实并不好美色的,娶了王妃之后,也并未想要多置侧室。可是有一次,王爷想吃莲子糕,厨房里许多大厨做了,都不合王爷的口味,王爷一向宽待下人的,但那一次却发了脾气,说养了一帮没用的厨子,后来为了让王爷消气,侧妃想出了一个主意,把莲子糕的各样配料,或增或减,作出十几种口味来,让王爷自己选,王爷指着其中一盘莲子糕,赞不绝口。那些糕点皆是侧妃一人所做,因此也就成了秘方,如今王爷想吃什么东西,大半都是在拥香阁的小厨房里做的。”
      我听得心潮激荡,怪不得人家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
      度娘接着说:“从那以后,王妃就失宠了,王妃为了有人与侧妃抗衡,作主为王爷选了许多姬妾,可是这些姬妾都是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针黹刺绣还可,厨艺可就不敢恭维……”
      忽然度娘身影一动,已闪到了含烟阁门口,外面一人见有人出来,只好柔声细气地说:“奴婢来问郡主可要茶不要?”——是云裳。
      度娘的口气瞬间冰冻三尺,“郡主刚服了药,怎么能吃茶呢?这里不用你服侍了,你出去玩一会儿,等有事了再打发人找你。”
      云裳留下一个心有不甘的背影,默默地走掉了。度娘回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眯眼沉思着。湖水绿的衣角在风中扑扑拉拉地响,像梁上自去自来衔泥筑巢的燕子。

      一连几天都在下雨,爹和王妃那里天天打发人来告诉不必去请安了。正好,现在去请安,我那惊世骇俗的姿势,也只会作了侍女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很求上进地跟着度娘学规矩,几天弯腰低头下来,我得出一结论,要想表现得温婉贤淑有涵养,只需天天作埋头认罪状就成了。
      度娘怕我累,就搬过一摞诗词,“郡主读一会儿诗词,如何?”我毫不犹豫地表明立场:不读!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不用天天从早到晚语数英理化生政史地,我还要自打麻烦摇头晃脑地背那些让人头大的诗词,疯了吧?
      我不是男的不用参加科举,不用出去工作上班,到那个神马培训中心一天八小时接受体力和精神的折磨,随时准备被老板骂被同事算计,更何况现在我是郡主,是官二代,啊,就是嫁人也是在京华才子美型男里任我挑拣,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生活竟然可以这么美好!
      我趴在床上翘着腿,手托腮帮子问度娘:“度娘,你会作诗吗?”
      度娘点点头,“会一点。”
      我知道度娘会一点的意思,就是作出一首诗来离一顾倾城颠倒众生稍差那么一点点,我对度娘的崇拜之情再次如滔滔江水了。
      我问度娘:“我在屋子里呆得快发霉了,有什么好玩的吗?”
      度娘想了一想,“郡主可愿下棋?”
      我断然拒绝,“一下棋我就恨不得拿头撞墙。”
      度娘又问:“郡主想学琴吗?”
      我断然拒绝,“我弹起琴来能让弹棉花的拿头撞墙。”
      度娘又问:“郡主想学画画吗?”
      我断然拒绝,“我会把颜料全涂墙上的。”
      度娘绞尽脑汁地想,最后说:“郡主喜欢蹴鞠吗?”
      我从床上蹦起来,“好啊!”很久没活动筋骨,骨头缝里像生了厚厚的锈,变得不灵光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窗前,听潺潺细雨,看落红流去,然后发一个很长的呆,感慨一下人生苦短,这样的生活太没质量了,我要走到户外,锻炼身体!唉,可是,没想到这一锻炼,炼出兵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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