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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黄雀的胜利 ...

  •   听松堂里一派惊悚状,像《午夜凶铃》的首映现场,爹厌恶的神情像看见一只癞蛤蟆蹦上了脚面子,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不说清楚我活剐了你!”
      曹师傅的大脑里,估计立时出现了一幅血肉横飞生不如死的恐怖画面,恨不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把事情全抖出来,“是是是,是,小人说,是是在后罩楼当差的小福子,他他他给我几只蛐蛐和一百两银子,说晚上用细竹管子吹进马耳朵里,马上了路,蛐蛐醒了,就就在马耳朵里作蹬,惊了马,小小人只要事先准备好梅花钩和绳子,再穿得厚实点,就就可以……”
      爹脑袋上星火四溅,眼看就要呈燎原之势,袁王妃走过去,很小鸟依人地抚着爹的胸口,“王爷别气坏了身子,咱们珠儿福大命大,这不是好好地坐在这儿了么?”又对着群情激昂的王府众姬妾说,“幸亏陶掌衣告诉了妾身,不然,不知要叫这等妖孽在府里媚主多久呢?”咦,怪哉!袁王妃怎么知道我把阮媚儿奉为“妖孽”的?
      “你说谁是妖孽?”静寂的大堂里一声怒吼,场面顿时震憾起来。阮媚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作红衣女侠状,指着曹师傅,“我可没叫小福子给你什么蛐蛐,又是什么钱!”
      曹师傅吓得噤若寒蝉,何正上前一步,一脸正气裹挟着那刺耳的尖细嗓音,道:“您老人家就别咬紧牙关了,这西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令弟阮知事是大名鼎鼎的‘促织将军’,家里养的促织比他的汗毛还多,如今并不是蛐蛐繁盛之际,除了他家,就是翻遍西京也找不出一条蛐蛐腿儿来。”
      阮媚儿有个不成才的弟弟阮自钦,挂着个闲差,整日不务正业,专喜斗鸡走狗,在家里培育变态小宠物。
      伊无言以辩,于是拿出她的宠妃独门绝技,往老公膝头一扑,哇哇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呼“冤枉”。
      凌霜与落雪见母亲受了委屈,也一起跪下大哭起来,听松堂一片兵荒马乱。
      这下爹可火儿了,一肚子气全撒在曹师傅身上,指着地上浑身如筛康的曹师傅,“曹佑谋害郡主,即刻杖毙,那个小福子……”
      没等爹说完,何公公又昂首矗立,道:“回禀王爷,小福子已畏罪自尽。”
      “便宜他了,”爹捋了捋他精心修剪的胡子,“阮自钦革职,流放岭南,阮侧妃,”爹咬了咬牙,“是寡人太过宠你,把你宠到这般无法无天的地步,即日起禁足拥香阁,没有本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腥风血雨啊,眼见为实的腥风血雨,我终于明白我在娘的灵牌前拜祭时,袁王妃同爹为何卿卿我我地咬耳朵了,怪不得这府里的美女们,天天守着细米白饭,肥鸡大鸭子,还一个个比赵飞燕更魔鬼,就这种生活质量,又不能接受心理辅导,不知有多少隐藏在人群中的微笑型和躁狂型的抑郁症患者呢?
      出了这种离奇的惊险探案故事,人人都食不甘味了,不一会儿也就如鸟兽散,听松堂里很快只剩下一股股的青烟,袁王妃拉住爹,很怨妇地说:“王爷,不如今日就在这儿安寝吧。”
      爹一脸淡漠地挥挥手,“我还是回重华堂去。”
      原以为袁王妃一定会对月长吁痛苦流涕作凄风苦雨状,没想到伊精神头儿比怪侠一枝梅还足,一边吩咐困得哈欠连天眼泪直流作吸毒状的侍女们收拾碗盘,一边拉我坐在伊身边,爱抚地摸了摸我的头,动作基本跟伊抚摸一只虎斑短毛猫差不多,“珠儿啊,你也知道,母妃没有子女,你来了,母妃高兴地几天没睡着,心里巴不得立刻接了来,正大光明地认亲,只是那阮媚儿……”我憋着一肚子的笑,心想,原来陶掌衣还算不上A级头目,伊才算,“你也看到了,你父王不过多疼了你一点儿,她们就背地里做出这些事来,往后在府里,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母妃说。”
      我无比驯顺地答应一声“是”。袁王妃很高兴,想要把我再拉近一点,缩短一下心灵距离,我也觉得在这种情形下,我应当一头扑进伊怀里,泪流满面做终于找到组织状,但一来我吃得太饱,弯个腰都困难,二来我和袁王妃坐的都是圈椅,摆个母女情深的Pose实在有困难,如果拼命探身子过去,又让我联想起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但在袁王妃看来,似乎是我不太愿意跟她亲近的,不免就有些尴尬,伊于是识趣的松开我的手,笑道:“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去吧,今天你也看到了,两位郡主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你要跟着度娘多学些规矩,还有一事……”王妃看了看我,说道,“算了,以后再说吧。”
      我是肚子里不能装着太多问号生活的人,要是蒙着一头雾水去睡觉,不把雾水晾干了我是睡不着的,于是我问道:“王妃说拿我当亲生女儿,珠儿对王妃也是一样的,王妃有什么话就对珠儿直说好了。”
      伊忖了一忖,才笑道:“你如今进了府,又封了郡主,也是大家闺秀了,那些乡野俚曲,还是少唱的好。”
      我惊诧于袁王妃的速度和效率了,怪不得伊跟陶掌衣联手,两个时辰之内便破获大案,其神勇堪比东京五鼠,不过五鼠是五个人,还是不如她们牛。我开始浮想联翩,怀疑这座王府里至少潜伏着二十个余则成。但我关键时刻拿出了当年骗吃骗喝的从容不迫,平静地点点头,“我懂了。”
      袁王妃很开心,笑着点点头,我迅速领会了她的意思,在云裳和度娘的引领下,回到爹早已为我准备好的屋子——含烟阁。
      别说,爹还真疼我。含烟阁就在重华堂的后边,地方开阔,据说比凌霜的揽春阁和落雪的吟秋馆宽敞多了。虽然天已经黑透了,但是天上还有一轮明月,像刚出锅的白生生热腾腾的馒头,给含烟阁的低树繁花,撒上了一层淡淡的清晖,春风沉醉的夜里静极了,只闻到一蓬一蓬的花草香气,弥散在温软的空气里,使人心头欲醉,眼底微熏。
      度娘搀着我慢慢走着,我吃得太多了,连快走一步也不能,就这样的走法,绝对符合弱柳拂风的标准,而不用担心走出一地秋风扫落叶,于是在一通狼吞虎咽之后,我明白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的道理,想走出名门闺秀的范儿吗,吃得多一点,再多一点,管保你能走道儿轻得像怕踩死蚂蚁。
      我困极了,看到床,我一阵大喜,往床上骨碌一倒,也不理会云裳跟度娘要我洗脸卸妆的催促,便被沉沉的睡意吞没了。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只只盛着山珍海味的盘盏,在我眼前画着圆圈儿地左转右转,我两眼放光,心潮澎湃,小心肝砰砰直跳,跳着跳着,就感觉胸腔里一颗心脏分裂成了两颗,两颗一起狂跳,连带着让我绵绵无力的四肢一起机械地跳动起来,我无可救药地醒了。
      看看窗外,夜色浓黑如墨,那一轮雪白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躲进的厚厚的云层,在大脑清醒过来的一瞬间,时重时轻的抽搐让我终于意识到,我的心脏没有任何细胞分裂的迹象,而是过于饱满而充实的胃,正在长夜难眠。
      我想忍一忍,争取睡过去算了,但是超负荷工作让我的胃不肯善罢甘休,继续剧烈的抽搐,最终痛得我挥汗如雨。
      我忍无可忍,轻声叫:“度娘,度娘……”大概我的召唤里夹杂的□□太像垂死挣扎回光返照了,度娘快步跑来时,一脸好像明天就要为我殉葬的惊慌。
      我面色苍白如重症病人,“度娘,我的胃,我的胃好痛……”
      度娘听了,二话不说,伸手就搭在我腕子上,凝神默思,突然面色一松,笑道:“不要紧,郡主是吃多了。”
      她当然不要紧,不用拿三尺白绫往脖子里一勒,我可是痛得翻江倒海,就差上吊了。度娘不紧不慢地说:“让奴婢来给郡主针灸,或许能缓解些疼痛。”
      我听了当即一哆嗦,立刻拒绝,我最怕看那些长得跟独门暗器似的玩意儿,就算躺在床上壮烈牺牲,也得留给所有人一个宁死不屈的背影,而不是疑似刺猬状。萧尧要是知道我入府第一天就窘态百出,一定会笑抽过去。
      度娘却百折不挠地向我推销她的针灸止痛法,我粉皮耳朵一软,就接受了她的建议。
      度娘一溜烟消失了,不一会儿,又一溜烟小跑回来,不等她拿出凶器,我就扭头闭眼,呲着牙,只任她宰割。
      胳膊手背上被植入一点一点凉凉的东西,没有想像中的椎心泣血的疼痛,我试探性的扭头一看,果然成了刺猬。
      我吓得倒吸一口气,接着,听到胃里涌出一脉真气,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嗝,与此同时,过分拥堵的食物也重新进行了一次排列组合,各归各位井井有条——我的胃一下子舒服多了。
      我的天空豁然开朗了。
      我转过脸去,兴冲冲地对度娘说,“你怎么给我治的。太灵验了,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度娘笑道:“郡主是食滞胃热,肝火旺盛,我为郡主的肝俞,胃俞,合谷,内关几个穴位做了针灸,因此疼痛缓解。”
      这通文绉绉的话我可听不懂,但总之度娘是很厉害的了,我阳光灿烂的笑道:“你太厉害了,你还会治别的病吗?”
      度娘得意地笑笑,道:“只要郡主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奴婢一定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我对度娘的崇拜如滔滔江水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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