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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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谁等了你一辈子？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人欢乐几人愁。
夜色冰凉，春意渐歇，月光洒满古道，一个女子的声音伴着哒哒的马蹄响起。
响起在这样的夜晚里。
天上是满月，但是那个声音依旧飘忽得让人觉得胆颤。
女子说：“真是好大的月亮，我想起了一句话，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男子：“……”
那马儿走出路旁树笼下的黑暗，这才发现刚才搭话的不多不少恰好是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着青衣，女人着红衣。
两个人都是瓷白的脸，月光给他们笼上一层朦胧的圈，好看又飘忽。
他们拉着马缰，一起挥了两下鞭子，马脱缰的野狗一样飞奔出去，这句话是女子说出口的，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风中似乎还能听见男子额角爆青筋的声音。
流叶山上流叶山庄。
陷入自己杂乱思绪里的李世民越发的烦躁，脚一伸，将案几踢翻在地，笔墨纸砚洒了一地。
又在椅子上坐了好久，李世民才渐渐平歇了心中的杂乱，现在当务之急是打退围在流叶山下的武林正道。
李世民接掌流叶山庄已经有六天了，他一醒过来，魏征一干人等就站在他屋子外面候着了，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称呼着“庄主。”
看到这样的情景，李世民不知道是该大笑李建成不得人心还是该感慨李建成连这都提前吩咐好了。
或许，李建成也考虑过他很可能就醒不过来吧。
李建成，我……等你醒过来。
在接过总管双手捧上来的印章时，李世民耳边回响起一句话，那句话是李建成说的，他说：“李世民，若是有一天……，你一定要照顾好元吉和流叶山庄。”
他没有听清“若是有一天”后面的那句话是什么，那后面接的除了是“我再也醒不过来了”就是“我死了”，绝不会有别的，李建成，你还真能放心。
可惜，当初我以为你那般爱护我，是因为我是你的亲弟弟，在外流落数十年，受尽颠簸流离之苦，你想真心的护着我爱着我弥补我的过去，若真是这般，我一定好好守着你的遗嘱过一辈子，定然不违背你的心愿。
可惜，事实往往与愿违，难怪你那句话吞吞吐吐，原来你也知道我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我你还能睡得安心吗？
我的一颗心交给了你，可是你把它扔了，我找不到了。
那我就等你醒过来，还我一颗心，用你的心还。
李世民蹲下来将洒在地上的文书一本一本的捡起来，烛光摇曳烛泪泣千行，洒了一地的清凉，却再无人在身旁。
眼角扫过一本摊开的文书，李世民心下一跳，拿过那本文书，是下面一个不起眼的分堂送上来的，只浅浅提过一笔，说有弟子在分堂属地见过月长老，身旁还有一男子，着青衣，从容大度。
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
扶起案桌，随意捡了一根笔，批上一行飞白，“差月长老速回，带上身边青衣男子。”
有青王在手，这一场该是胜券在握了，辉帝，我等着你带你的九心海棠派归入我等邪派一流。
李世民将文书一类一类的归好，抬头看了一眼破了个大洞的屋顶，“柳绵，将文书搬到我的卧室。”
柳绵听得召唤，轻悄悄的推门进来，又喊来了小厮三两个，抱着文书，捧着笔墨纸砚跟在长衫锦绣的李世民身后。
柳绵看着前面身体修长，气势凌冽的少年，想起初相见，那么瘦弱那么小的孩子，一转眼就变成潇洒倜傥面容冷峻的少年，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欣慰，喜悦……还是恐惧？
当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不喜欢说话，现在做了庄主，整日里更是严肃冷凝，从没见到他脸上有一丝儿笑容，比大少爷难伺候太多了。
大少爷虽然脾气不好，性子却耿直，直来直去，高兴就笑不高兴就打、就杀，这样至少还能让人心里有个底，而这个二少爷基本让人看不出喜怒，折磨人的手段却不输给大少爷。
听说一掌了权，就把守在听涛阁的两个小厮一个丫头灌了毒酒困在里面烧死了。
烧成灰沫沫，连骨头都找不到一块儿，风一吹，就和那些尘土一起纠绕着吹远了，想给他们挖个墓也没办法。
这心狠得吓人，听说那个丫头当初还伺候给他，想必是当初没伺候好吧，如今二少爷就报复了去，这心机着实让人觉得可怕。
“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想得入神的柳绵被李世民低沉的声音吓得一跳，赶紧敛了心神捧着挂着一溜儿毛笔的笔架进了卧室。
卧室外面四个婢子提着橘黄色的灯笼，齐齐立在门口，卧室里已经点上了灯，画帘半卷东风软。
这卧室没变，是大少爷做庄主时的卧室，二少爷虽然掌了权，却也没再找其他地方住，用着大少爷的书房，大少爷的卧室，大少爷的客厅。
不过二少爷以前也是一直跟大少爷公用这一处，柳绵一直是这屋子里的小厮，对这些地方也算是熟悉，熟门熟路的将笔架搁在案上。
李世民皱眉望着笔架，“拿这么多过来做什么，留下一个合适的，其他的送回去，让人去把留意斋修一修。”
柳绵候在留意斋外面时，就听见里面的动静，但是李世民没发话他也不敢进去，只能提心吊胆打足精神在外面站着。
柳绵恭敬的行了个礼，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这几日来二少爷夜夜歇在留意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留意斋里有什么狐精鬼怪将他迷住了，今夜里是二少爷头一次早早的来卧室歇息。
两个丫头垂首敛目的站着，心里思绪活络，还没等再起个想法，就被李世民手一挥赶了出去。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以前一直是一个人睡没觉着，现在和李建成一块儿睡习惯了，再让李世民一个人睡，着实难以入眠。
只好夜夜捡着那些文书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二少爷是有多用功有多大志向要接掌流叶山庄，其实李世民心里真没有要将流叶山庄怎么样怎么样的想法。
撩了衣摆，端坐着一页一页的翻着文书，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太不安宁，李世民恍恍惚惚的做了一个梦，他也知道这是个梦，因为他只能看只能听不能动，仿佛是在看一场皮影戏，听一场说书。
梦里，李建成头戴紫金冠，身穿浅黄朝服，坐在高头骏马上，嘴角含笑缓缓而来，忽然情景一变，李建成躺在一整块寒冰上，脸白得像纸一样，连微红的唇也惨白一片，只是这次没着浅黄，而是一身银纹边的黑衣，宽大的袖袍下露出纤秀的手腕，秀雅绝伦却死气沉沉。
他听到一个声音说：“他从来狡诈，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我绝对不会信的。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另外一个声音说：“陛下，臣恳请陛下让太子殿下入土为安吧。”
那个声音立刻怒气冲冲的吼：“闭嘴，滚。”
然后就是哒哒哒的脚步声想起，过了好久，第一声音才慢慢响起，语气抑郁带着希望，他说：“看，他们都还惦记着你的尸体，我知道你一定没死，你的那些属下肯定有办法让你活过来，所以我不会让人在外面拦着他们，我等着他们来救醒你。”
李世民觉得这个声音他很耳熟，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想睁开眼看看是谁，但是睁开眼只能看见躺在寒冰上的李建成，其他的地方一片漆黑。
李世民只能盯着李建成看，他觉得似乎过了几十年那么久，李建成的容颜他闭上眼都能凭空描绘出来。
终于，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又不像是一开始的那个声音，因为这个声音太苍老，暮气沉沉，但是李世民仍然可以分辨出来，这就是当初那个沉郁暴怒的人的声音。
李世民想，也许这是那个人老年时的声音。
那个声音响起：“他们怎么还不来救你，我从二十七岁等到五十岁，等了半辈子，他们怎么还不来，你怎么还不醒？”
一只苍老的手抚上李建成苍白的脸颊，温柔缱绻，然后那个人慢慢的凑近了，从黑暗中一点一点显现出来，李世民心悸得厉害，终究什么也没看见，就痛醒了。
脑海里还回荡着另一个人似嘲讽似哀叹的话语，“他这一辈子都不肯相信你死了，他把你困在这里，派人在民间四处打探你的余党，心里总盼望着你是诈死来吓他，哈哈，他等了一辈子，怎么都不肯死，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去求神药求仙丹，却还是没等到你活过来，他死前怒斥他狠心，其实你比他更狠心吧。”
摇摇头，李世民按按胸口，总觉得那几个声音他都很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而且李建成怎么可能死，他可是好好的待在炎华洞里，过几日便能醒了吧。
这个梦，委实让人心头不安，这个梦太凄凉，一个人怀着期望等了一辈子，失望了一辈子，连死都是带着绝望的。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