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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Episode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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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从圣马可修道院巡视归来时正好是下午,托斯卡纳的炙热阳光蒸腾出满世界的玫瑰香。它们来自一千五百年前的罗马,而那还是奥古斯都的时代。神圣者所向披靡的舰队碾压过地中海进行不歇的波浪一船接一船地从埃及将它们掳来,用来装饰他以细腻无匹的纯白大理石建造而成的辉煌宫殿。弗兰不喜欢玫瑰,因为它像希腊式袒胸露怀的大理石雕像一样充斥着佛罗伦萨教区蛛网般细长的大街小巷,诱人堕落。
他将双手笼进宽大的法衣,曾被一度称为奇迹的大教堂于他眼里充满着腐朽的气息。不入流的作家们实则所言非虚:“教士们的影响力衰退了,也难怪在许多地方供教职的人不再受到尊敬了。”道德的堕落如此之甚,甚至在教廷内部有人主张教士们可以结婚。
就如他今天亲眼所见:圣马可修道院处处混迹着修女,而圣奥苏拉女修道院的院长却是个蓄长须的男子;修女和教士共睡一床,本该以纯洁忠贞闻名的她们甚至被民众指正参与公众□□……在处置了此事之后弗兰不得不承认,最好的时代已然过去。
想到这里他准备甩开一班随从独自走回住处,而身边的一个助理执事却小声提醒他“豪华者洛伦佐”极力推荐的画家已经来到。顺着这个他叫不出名字的瘦小少年的目光,他看见他的画家夹着黄杨木板在教堂对面的洗礼堂前背对着他席地而坐,裸露出的半截后颈有着艺术家们口中近乎完美的线条。
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随从去把画家叫来。在第三次被无视后,一旁刚好路过的神父提议要不要让以凶悍出名的执事列维尔坦将那个目无尊长的狂妄男人给弄过来,他摆了摆手遣他们各自去忙自己的事,然后向洗礼堂镀了金的铜门走去——艺术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他也不愿太计较。
他的画家有着在托斯卡纳艳阳下显得愈发明亮的灿烂金发。等到弗兰真正看见他的画作时,画家正在用银尖笔于画板右下角勾画他的姓名。画纸上是将犯了原罪的亚当和夏娃逐出伊甸园的米迦勒,大天使健美的臂膀与26年前吉贝尔蒂在浮雕上镌刻出的流畅线条如出一辙。金发的画家抬头微笑着说午安总主教,唇角的弧度是毫不遮掩的讥诮。
五月的阳光亮得发白,浅色石板铺就的广场地面反射出的强烈亮光刺得弗兰睁不开眼。安坐在建筑阴影下的画家从木板上取下画纸,卷了卷后起身塞进了弗兰手心:“眼神不错。”
弗兰感到血往上冲,漫过他的喉咙和面颊。他认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画家先生你恐怕搞错了,me想眼神不错的是你而不是me。”
额发几乎长到鼻梁的画家闻之笑出了声,过近的距离使得弗兰清楚地感觉到画家刘海掩盖下的双眼所投射出的令人窒息的光芒,这让他联想到顽劣的孩童得到一件新玩具时觉得很好玩般的神情:“总主教大人难道准备让我在这广场上画湿壁画么?嘻嘻嘻,我想美第奇先生可不得不要再给我派个助手了。”
弗兰不置可否地挑眉示意他一切请便,许久未见这边动静的神父此时已差了助理执事过来请画家移步对面的教堂,在他们身后弗兰展开手中的画卷——贝尔菲戈尔,恶魔的名字。
神父告诉他,他的画家来自遥远的北方。那里的海水远离太阳,他知道那是传说中海盗的故乡。
他们说十六岁的贝尔菲戈尔偶然经过安德烈亚·韦罗基奥的窗,然后就有了广场上倨傲俊美的大卫像。
而整个托斯卡纳的姑娘都为他疯狂,但他似乎对此无动于衷——他们说贝尔菲戈尔其实是个□□者,两年前他也确实因此而被指控。
他看见花园一隅单薄的栀子花开胜雪,他知道最好的时代还没开始、或者已经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