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路小远

6、婚约

　　薛氏在镜前细细描绘自己的眉型，满意的看着镜中那张依旧细腻美艳的脸，现在，她已经是林家堂堂正正的当家主母，谁还敢嘲笑她是姨娘出身！她看着身旁在伺候她的云姨娘，那张更加年轻的俏脸让她有些恼火，越看越不顺眼，一把丢了珠钗：“可以了，你下去吧。”
　　云姨娘喏喏的应了一声，下去了。
　　薛氏对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下，今日休沐，老爷此刻还没醒，可不能让老爷看见她那狐狸样。
　　这云姨娘就是薛氏的陪嫁丫鬟彩云，三年前给她开了脸收入老爷房中。老爷之前也就只有一妻一妾，苏式死后，就剩她一个，为了圈住老爷的心，她不得不给他抬了两房妾，与其让老爷腻了她在外面招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还不如在家里给他抬两房妾，知根知底的翻不出什么花样。
　　林成儒挑帘坐了起来，薛氏忙上前为他穿衣梳洗。见他一副郁郁的样子，不由关切问道：“老爷这是有心事？”
　　林成儒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确实有件事让他烦恼的很。
　　“唉，就是瑄儿的婚事。”
　　薛氏诧异：“瑄儿的婚事？瑄儿才十四，这也不必急吧。况且还有大少爷跟瑶瑶呢，哥哥未娶，姐姐未嫁，于礼来说瑄儿应是在后头，老爷这是……”
　　林成儒只道：“其实，瑄儿曾订过一门亲事，亦可说是指腹为婚。当年我与那宇文家的老爷是同乡，感情甚笃，我们娶的妻子恰好也是十分要好的手帕交。当年宇文家生了个儿子，便约定若今后若是婉儿有了女儿便结成亲家。”
　　薛氏脑中一闪，问：“那宇文家，可是现今的宇文将军府？”
　　“是啊。当年我上京赴任后，两家便断了音讯，我便以为这婚事可以作罢，反正也只是口头之约。却不曾想十来年过去，又在京城重逢。若是悔婚，岂不是要我作个言而无信的人。”
　　薛氏看着林成儒一副哀婉的神情，心中嗤笑一声，恐怕这不是断了音讯，而是老爷嫌弃宇文家太穷了才悔婚的吧，现在看人家地位比自己高了就又翻出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说，要真的因失信于人而于心有愧，早几年怎么不说。
　　她笑笑，便给老爷按摩肩背边笑道：“那可恭喜老爷了，这可是个大喜事。若是宇文将军与瑄儿成了，那可是我们林家的荣耀啊！”
　　林成儒眉头还是没能舒展开，当年是他写的退婚书，这个他不想告诉给薛氏，可是宇文家是实实在在被他退了婚的，谁知道他家那个混小子会这么有出息。这事让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当年听了婉儿的话不要退婚该多好。现在是他主动退的婚，瑄儿又是这番模样，宇文家就更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了。
　　婉儿啊，为何你这么早就走了，若是你在的话，宇文夫人也许还会答应。
　　他揉了揉额角道：“怕就怕他们悔婚，毕竟，瑄儿这情况……”
　　薛氏不屑，要是她她也悔婚，谁愿意娶个瘸子啊。而且嫁给宇文大将军这等好事，她也不想那个人的女儿得到，悔婚才好呢。要是瑶瑶能结上这门亲事才好呢。
　　瑶瑶！对啊，还有瑶瑶！
　　薛氏不由得搂住老爷，柔声道：“老爷莫烦恼，妾身有一计，不知能不能帮老爷解忧。”
　　林成儒顺势搂过她：“说说看。”
　　“这宇文家是和林家结的亲家，也没指明是那个女儿，瑄儿条件不好，不是还有瑶瑶吗？而且瑶瑶本就比瑄儿大，先定下婚事也是应该的，老爷觉得呢？”
　　林林成儒想了想，似乎真的可行，瑶瑶虽然不及瑄儿美貌，但也差不到哪去，身段品行都是极好的，加之她也算是林家嫡女，或许宇文家会同意这般婚事。
　　他摸着薛姨娘的柔荑：“那就多靠夫人了。”
　　第二天，薛姨娘就带着林玉瑶去往将军府拜访。她在车上看着自己的女儿，很是满意，一身嫩黄色衣裙，小脸端庄柔美，任谁见了都会喜欢上的。
　　“去了将军府，可得好好表现，给宇文老爷和宇文夫人留个好印象。最好啊，还能让宇文将军看到你，到时这婚事定能成的！哎呀，我的女儿真是美！”
　　林玉瑶有些摸不着头脑，问薛氏：“娘，我们这是去干什么啊？什么婚事啊？”
　　“你个傻孩子，现在还不明白，为娘给你安排婚事呢。”
　　“就是那个年轻的宇文将军？可是，我听说他，他毁容了。”
　　薛氏一听这话就有些恼了，点着林玉瑶的额头说：“容貌能当饭吃吗，容貌能给你带来荣华富贵吗，容貌能给你带来至高权利吗？你那股聪明劲都到哪去了，毁容了有什么关系，他现今才二十多岁便当上大将军，今后定会更加飞黄腾达，跟着他你只会享福。记得待会好好表现啊，这本是林玉瑄那丫头的亲事，给你争取来了你还这般嫌弃，真是，哼。”
　　说话间，已经来到宇文将军府，林玉瑶望着母亲下车的背影，喃喃道：“如果他是个糟老头，您是不是也会因为他是个大将军而毫不犹豫的将我嫁给他？”
　　她苦笑了一下，答案早已心中有数不是吗。
　　宇文夫人听见下人的通传吓了一跳，这户部侍郎林夫人为何会突然来访，照说她在京城认识的人是少之又少，应该不会有人来才是。她忙吩咐下人：“快快请进莫要怠慢，春兰，快去备茶。”然后整理衣服出去迎客。
　　不一会儿就见一位年纪三十左右的贵妇人进得厅来，身后跟着一名嫩黄衣裙的少女，十五六的样子，俏丽端庄。
　　薛氏一见宇文夫人，忙快步上前，握着她的手寒暄：“宇文夫人啊，百闻不如一见，妾身这厢有礼了！”
　　宇文夫人有些赫然的由着薛氏牵着她，她从来没有招待过这样的达官贵人，好在这些时日也有陆陆续续的客人来访，现在不至于不知要怎么办。
　　“林夫人，您坐，请坐。”
　　薛氏看宇文夫人，更加满意，有这样一个不甚精明的婆婆，瑶瑶以后的日子才更好过。这亲事更能成。她忙牵过女儿：“来，见过你宇文伯母。”
　　林玉瑶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伯母好。”落落大方，一看就知教养很好。
　　宇文夫人忙道：“好好好，都坐吧。”
　　薛氏与宇文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开门见山道：“宇文夫人啊，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呢是有事跟你说。你可还记得，咱们两家曾订过亲？”
　　宇文夫人有些懵，好像没这回事啊，她这是第一次见到林夫人。
　　待薛氏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宇文夫人，她这才记起十多年前的那个约定，才知道，她年少时的好友已经不在，不觉悲从中来，看着林玉瑶的眼光更加慈爱：“那这位便是婉儿的女儿吧？都这样大了。”
　　薛氏眼光一闪，忙接口：“可不是，我那姐姐福薄，只留下这苦命的孩子，唉。”说着眼眶也红了：“姐姐心心念念着这桩婚约，若是能成，也算是了了姐姐一桩心愿，她地下有知，定是会放心瑶瑶了。”
　　林玉瑶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随即低下头来，她还能说什么呢。
　　宇文夫人也挺中意林玉瑶，大家闺秀气质端庄，是个媳妇的好人选。加之她是好友的孩子，从前便有婚约，更想要答应这门亲事。但这般大事还是得要老爷做主。她只得回了薛氏，说晚上问过老爷再给她们个准话。
　　薛氏看宇文夫人送她们走时，拉着林玉瑶不舍的样子，就笑得合不拢嘴，这事啊十之八九能成！
　　正要出门之时，恰巧碰到宇文毅回来，宇文毅见母亲有客人，欠身行了个礼，眼眸一转，就见有个女孩在打量自己，他收回视线没说什么径直走了。
　　宇文夫人怕薛氏因儿子的失礼生气，想要解释：“林夫人莫怪，毅儿就是这般不善言辞……”
　　薛氏摆摆手，收回打量着宇文毅的目光，笑道：“哪里哪里，宇文将军真真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那我可就等着夫人的好消息了。”
　　车子行后，薛氏才问林玉瑶：“怎么样？对那宇文将军可还满意？刚才他是不是看见你了？”
　　林玉瑶点头：“看见了。”至于说满意不满意，这让她又想起刚才那一眼。他带着半边银色面具，仍可看见往昔的英俊，一袭暗褐色锦袍让他看起来挺拔俊逸。她不由的心跳如兔，难道这就是她今后要嫁的良人？
　　另一个身影又浮现在她眼前，这两个人，一文一武，谁更好？
　　薛氏也很是满意，那样的人，举手投足之间满含贵气，真真是人中龙凤！她要赶紧回去，将这好消息告诉老爷！
　　晚上，宇文夫人将林夫人今天的来意告诉宇文老爷和宇文毅，宇文老爷当即便气愤不已：“他林家当我们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当初他们是如何写下那等背信弃义的悔婚书，现在怎还有脸上门说这事，真是，真是有辱斯文！”
　　宇文毅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与林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这算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娘，你是说，我与林大人的原配夫人的女儿指腹为婚？”
　　宇文夫人叹了口气：“是啊，照理说，你应唤她一声苏阿姨，我与她自小关系甚好，谁曾想……唉。”
　　他笑得随意：“可据我所知，这苏阿姨的女儿并不是今天来我们府上的那位林小姐。”
　　宇文夫人讶异：“那是哪一位？莫非这林夫人林小姐是骗子？”
　　“不，这林夫人是苏阿姨去世后升为正室的，那林小姐其实是她的女儿。苏阿姨的女儿，五年前因意外致使双腿残疾不良于行。”不过刚才他压根就没仔细看那位林家小姐。
　　这话将宇文老爷宇文夫人都吓了一跳，这么说，他们儿子的指婚对象是个瘸子？宇文夫人想到苏式，更加痛心，若是她得知自己的女儿是这般模样，会不会怪她这个好友没帮着她照顾她的女儿。一个女孩子双腿残疾，今后怕是难以出嫁，她看看宇文毅，若是儿子肯答应这门亲事，那不就可以照顾她了吗？
　　宇文老爷也有同样的想法，若是这林家小姐没有残疾，他可能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但是现下拒绝，他岂不是跟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一般？
　　宇文夫人斟酌了一下，问宇文毅：“毅儿，那，你可愿意娶你苏阿姨的女儿？”
　　“婚姻大事应由父母做主，爹娘同意这门亲事，我定然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