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七年》布霖

10、10

　　眼见功亏一篑，暮舒咬咬牙，只好不再挣扎。
　　“你想怎样？”逃不了，只好谈条件。烛光惨淡，看不清对方脸色。
　　“……国不可一日无君。”似乎考虑是许久，尤简昊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哈？”
　　“在找回曦川之前，你可以继续当这个天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暮舒觉得说着句话的尤简昊竟然在笑。
　　在笑……是了……尤简昊向天起誓，许暮舒半壁江山，与暮舒共享万里山河……
　　他以为他当真稀罕这个天子宝座么！呸！尤简昊，你少看不起人！
　　“天子不在，你自可取而代之。若你想名正言顺，小王可以送你几张人皮面具，你想让谁当谁当……”暮舒口气放缓，极力作低服状。
　　“休想！”没想到尤简昊反而发怒，狠狠反抓暮舒的手，将他拉至身前，“别企图糊弄我。若无你相助，曦川怎么出的王宫！恐怕莫迟良越狱也跟你脱不了关系吧！”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想定罪便定，至于假扮天子这种欺君之罪，我是定不肯的！”暮舒一番伶牙俐齿的言论，惹得尤简昊双眼冒火，就在此时，暮舒趁着两人近距离，狠狠一抬腿，也不管踢中哪里，转身便朝石门开关按去。
　　“嘶——”
　　石门轰轰开启，伴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
　　其实石门只开了一道细缝，还不够人钻出去。
　　回过神来的尤简昊，只来得及拉住暮舒的衣服，便生生扯下了质地粗糙的朴素青衫。
　　暮舒左边的袖子都被撕扯下来，好在没有受伤。
　　刚刚是最后一搏，没有成功，暮舒也只能感叹时不与我。耸耸肩，皮笑肉不笑，“小王只是开个玩笑。”
　　连番被戏耍的摄政王脸色不变，阴沉的眼眸闪过精光，突然笑逐颜开，“如此，本王也与豫北王开个玩笑如何？”
　　话音刚落，暮舒还来不及反应，全身上下便被剥个精光。
　　“你——”虽说是在暗道中，而且同是男子，也算不上吃亏，暮舒还是顿觉颜面无存。
　　“豫北王足智多谋，又爱开玩笑，本王生怕日落前还回不了宫。”尤简昊扯着嘴角笑了笑，又突然变了脸色，“衣不蔽体，恐怕豫北王就会想早点回宫了。”
　　“你——”够无耻！“把衣服还来，本王答应你就是了。”思来想去，还是面子重要。暮舒狠狠剜了黑暗中的身影，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
　　其实衣服已经被撕裂得不成样子，不过总算遮住了该遮住的地方，暮舒甩甩还剩下的右袖，认命地往回走。
　　要说有多不甘心，由暮舒隔不了几米就突然扬手把蜡烛往后面扔来泄恨的频繁度，可见一斑。密道走了一半，尤简昊终于忍无可忍。走在后面被丢蜡烛，走在前面又怕后面的暮舒逃跑，思来想去，他一把扯住暮舒。
　　暮舒被迫回头，又狠狠白了他一眼。
　　尤简昊突然一把将他扛起，吓得暮舒大喊一声，接着挣扎不停，谁头朝下地被抗，都不会乐意吧。
　　“别动。”随着低沉的声音，尤简昊顺手在暮舒腰侧一拧，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让他动弹不得，“你知道我的爱好，不会想在这里……呵呵……”
　　笑笑笑！无耻卑鄙！暮舒内心咆哮，想起曾几何时，尤简昊也用过这一招，那时候他还清纯得很。
　　暮舒伸手揽过他的脖颈，双脚乱蹬让尤简昊不得不转而横抱住他，随着轻轻一笑，“如果这张脸还符合摄政王现在的品味，便请王爷把小王抱回玉衡宫吧。”
　　看到尤简昊脸色一抽，暮舒内心打鼓般笑起。现在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为了掩人耳目符合小市民形象，暮舒特地做了加工，他自然知道绝对不符合尤简昊的审美观。呵呵。

　　回到王宫，尤简昊与暮舒定下一年之约。
　　一年之内，暮舒必须以天子的身份和形态生活，并且为摄政王执掌王位作准备；一年之后，尤简昊还他自由，在这期间也不再追捕莫曦川和莫迟良。
　　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密探从北荒传来的消息，没有让暮舒安心下来。以尤简昊眦睚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了事？虽然是暂时的。
　　难道是他高估了莫曦川和莫迟良对尤简昊的影响力？还是他低估了某人的良心？自然不可能。暮舒很快断定，会愿意暂时放过他们，和他握手言和，不过是朝廷中有个真正的莫氏王朝的后代莫淳，而且人家现在长气候了，懂得跟契丹勾结了。尤简昊不过舍不得他那万里河山，才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原来，真正重要的，是这万里山河啊！
　　暮舒突然觉得，留在王宫是正确的。

　　为了装装遵守约定的样子，暮舒决定好好为一年后的退位让贤做准备。比如，天子突然同意大举选秀填补后宫，惹得一朝老臣喜极而泣。
　　从一旁摄政王挤得出水的阴沉脸色，暮舒就知道今晚玉衡宫不得安宁。于是在某人开始质问前，便抢先开口：“王爷说过要名正言顺坐拥天下吧？而且又不得灭了莫氏王朝，没错吧？”
　　尤简昊脸色稍霁，点点头欲询问，暮舒又夺得先机：“如今朕……不，小王便为王爷铺平道路。只要王爷与后宫哪位娘娘留下一点血脉，马上立为储君，到时候你辅助幼主，既能坐拥江山，又能传承血脉，一举两得吧？”
　　尤简昊没有回答，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暮舒连忙趁热打铁：“哪，小王可是真心为你着想，倘若你不放心，也可以从你府内挑选几个来填充后宫，反正……嘻嘻……这个后宫也是王爷你的……”
　　“好！”尤简昊突然大吼一声，着实把暮舒吓了一跳。瞧他的脸色，不像生气，但也没有喜悦，反而极力忍耐着什么。
　　暮舒识相地闭上嘴。
　　虽然两人现在算是同盟关系，但是他可从没忘记被背叛的耻辱。接受了尤简昊的条件留在王宫帮他稳定政局，不过是为了方便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自然懂得进退有据，也不会没事闲到去关心他人的心情好坏。现在要关注的，是莫淳。这个潜伏了三年不动声色的侯爷，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如此，甚好。把江山输给这样的人，你该是怎样的表情呢，尤简昊？

　　选秀事件后不久，天子在摄政王的威逼利诱下不顾群臣反对，撕裂使节的求和书，硬是跟实力雄厚的契丹国开战，而奉命出征的，就是武英侯莫淳。
　　在尤简昊看来，不惜一切把莫淳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自然是把一颗眼中钉除掉了九分；但是，暮舒恰好抓住了剩下一分的可能性。不过，这是大半年后武英侯胜利归来后，尤简昊才意识到的事了。
　　半个月后的选秀大典，摄政王的尚弘府进献了几个舞姬。后宫无人主事，虽说名额人选都是事前拟好，繁杂的程序还是让暮舒累得半死，再次感叹天子难当。犹豫太过劳累，也就没召见那几个舞姬，直接就封贵人填充入了后宫。
　　直到一个月后，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急急忙忙来报，皇上大喜，篱贵人有孕，暮舒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这个舒贵人，恰恰是尚弘府进献的舞姬之一。暮舒皱起了眉。为了表示“诚意”，他尽量不碰后宫的女人。好吧，也就宠幸过几个身份不高的贵人，但是那几个舞姬，他可连见都没见过！难道是尤简昊自己……但是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没通知他呢？
　　越想，越奇怪。暮舒决定去见见这个篱贵人。
　　奢华却冷清的怜央宫，齐刷刷跪倒了来迎接圣驾的太监侍女。为首的宫殿主人身着一件淡绿色的绸衣，头饰腰带都极为简单，却不显得失礼，反而端庄大方，如果，没有一直颤抖的话——
　　暮舒忍不住伸手扶起低头伏地的人儿，一张清秀细致的脸，高扬起的黛眉，挺拔的鼻子，圆润的双唇，还有一双，梨花带雨的眼……
　　那淡淡的胭脂水粉下，掩盖的是一张和暮舒极为相似女性的脸……
　　“你——”暮舒颤抖着抚摸过她的脸，想确认这是不是一张人皮面具——
　　没有契合的痕迹……也没有不真实的触感……篱儿……
　　“……你……怀孕了？”暮舒明显感到篱贵人一颤，就要软倒，暮舒顺势将她抱起，其他人也就识相地散开了。
　　将不知所措的篱贵人小心地安置在床上，暮舒静静为她把脉。这脉象，再看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少说也是两个月了吧。暮舒又拧起了眉，难怪尤简昊敢跟他结盟来个一年之约，原来他早有准备……
　　居然要我的篱儿为你生孩子……尤简昊，你何德何能！
　　暮舒的手猛地握紧，吓得篱贵人一惊，想也不想就跪倒在地，话都说不出一句。
　　“放心吧，朕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这个孩子的……”暮舒再一次扶起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暮舒一身明黄色的便服，闯入大惊失色的尚弘府。密探呈上来的消息让他定不下心，是可忍孰不可忍！尤简昊，你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