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洛蓝殇》洛蓝殇

5、心似流云载悠悠

　　送走开好药的大夫,上官清寒抬手轻轻抚上少女光洁的前额,凝视着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不禁想起了他们的初遇。

　　初见她时，她被他接入怀中，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笑颜干净明亮。看惯了江湖中那些形形色色虚伪面具的伪装,却不曾遇到那样率真单纯的微笑,那一刻，遇事向来波澜不惊从容镇定的他第一次有了慌乱的感觉。

　　是的，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带上冰冷面具，习惯了从小到大生活里只有师父一人的存在，直到那么一个温暖明亮的姑娘，莽莽撞撞的闯入了他原本的生活，打乱了自己内心的淡然平静，他开始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于是，他便选择了逃避。

　　逃避会时不时在脑海中闪现的一个笑容澄澈，眼睛明亮温暖的身影，逃避自己在面对她时的真实感受，直到那一刻，那样娇小纤细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的冲过来挡在他的身前。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在逃避着什么。

　　他怕失去。他依然记得五岁那年夺走父母双亲性命的那场大火。从那时起，他便开始害怕失去，因为他明白当有一天自己所爱的，所在乎的人离他而去时，那痛苦，究竟有多么痛彻心扉。所以他怕，怕有人会成为他的死穴，他怕有人会让他万劫不复。

　　明明只与他有两面之缘，却只身替他挡住刀剑，这个笨蛋到底是有多傻。

　　抬手轻轻抚上莫璃的脸颊，上官清寒眸中有了难得的温暖将固若冰山的寒冷渐渐驱散。

　　还好没有伤到胸口。

　　还好，她还在。

　　感觉到脸上有轻微的温热，莫璃缓缓的睁开眼，便看到了眼前一张放大的脸以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这次没有避开对方探究的目光，上官清寒平和的回视着莫璃，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宠溺：“你是不是傻？明明知道那与你无关，为什么还要掺合进来替我生生去挡那一剑？你知道…”

　　你知道那一剑比刺在我身上还要痛么。

　　“嗯？知道啥？”莫璃笑嘻嘻的晃了晃脑袋，慢慢支起身子，却不料牵痛了伤口，冷汗直冒，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一旁的上官不由慌了神，“没事吧？身上有伤，乖乖呆好别老乱动。”

　　扶好莫璃，上官起身从桌上端过方才煲好的参汤，舀了一勺，放在嘴边抿了抿，嗯，温度刚好，“补气的老母鸡汤，多喝点。”

　　一旁的莫璃眼神含笑，欣然接受对她态度转变一百八十度的上官送入口中热乎乎的鸡汤,喝的不亦乐乎。这家伙，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温柔了，不过被人疼的感觉还不错～这种感觉,嗯…像爹爹。

　　爹爹？莫璃被自己一晃神的感受惊了下，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一口气喝了个光。上官接过空碗，瞧见莫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那晚来刺杀我的人你八成也能猜得到吧，在江湖上行走，难免与恶人结怨。不过别担心，他再也来不了了。”能把一个人的死说的那么云淡风轻的，恐怕也只有他可以做到了吧。莫璃默然：“可是我想问的是……”

　　“嗯？”上官挑眉。

　　“嗯……”莫璃憋红了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般“为什么我的小可爱会那么大大方方的挂在那？”

　　“哦。之前被血迹染污了，就上要是帮你褪下来洗好晾在那儿了。”上官很君子的语气脸不红气不喘，平平淡淡的回答道。

　　哦天哪，谁来告诉她这么冠冕堂皇的流氓的行为发生在上官清寒这家伙的身上为什么如何也定格不出来流氓这二字啊啊啊……莫璃平静的外表下已经波涛汹涌了。

　　好吧，好歹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怎着也应该端端架势做出点恩人该有的大度气质，莫璃深深地舒了口气，装装淡定的避开刚刚的尴尬话题，环顾周遭，好奇道：“咦？令尊呢？不跟你住在一起吗？怎么这么大的府邸冷冷清清的啊？”

　　上官闻言，原本平整的眉又皱到了一起，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莫璃心里默默犯嘀咕：不会问了不该问的了吧？好尴尬……干笑了两声，莫璃挠挠头，“没事没事，不想说就算了，我什么都没问哈哈那个…”

　　“是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

　　“哈？”莫璃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三岁那年，双亲在一场意外的火灾中永远的抛下了我，”上官平静的有些苍白的语气陈述着仿佛不属于他的故事，却隐隐透露着哀伤。

　　虽时隔多年，但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是怎样在他的梦境中真实鲜活着的——照亮了整片天空的大火，爹娘仆人痛苦的哭声，以及令他难以忘怀的站在很远处那抹淡薄的笑容，他早已记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记得在那人身上有着和他笑容一样淡薄的翠绿耀眼到发冷的玉佩。

　　那时的他，紧紧地蜷缩在角落里，那双紧盯着玉佩的眸子却在火光的映衬中愈发冰冷。

　　直到师父抱起了他。

　　师父说，夺走你父母的那场大火只是个意外。

　　真的，只是……意外吗？

　　望着对面少年苍白瘦削得棱角分明的侧脸，莫璃怅然。不禁有些理解了是什么造就了他冰冷仿若拒人千里之外的特质，是的，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着这种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蜕变和磨难。她不知不觉的伸出手抚平他的眉，想连同他受的沉重伤痛一并抚去，并非一种同情心的作怪，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要给他一些直面过往的温暖力量。

　　上官愣了愣，思绪回到了现实，没有躲开那双带给他温暖的手，他凝视着眼前温暖明亮的双眸，隐隐约约有一种说不出的熟稔，有多久，没有感受到温暖的力量了，上官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没事。我很好，”他拉下覆在自己双眉的那双温暖的小手，“是师父救了我，跟师父一起的这些年里，我很好，更好的是，”上官将莫璃脸旁的碎发拨到耳后，看着对方的双眸“遇到了你。”

　　闻言莫璃微微怔了怔，不期然的，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却发现那里寒冰般的防线已然消失，剩下的，只是澄澈和温润。

　　他，是认真的吧。

　　外面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上官回过神来，“再躺会儿好好养伤吧，我去外面看看。”扶莫璃躺好，上官收拾了药碗，大踏步向门外走去，正好与迎面的人撞了个正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