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十年》木木天

12、第十二章 交心

　　进了我的房间陈剑就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我的书桌旁，他微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这样的陈剑让我觉得陌生而痛心，我从来没有想过陈剑也会在我面前现出一副淡漠冷酷的样子，一直以来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我面前冷着脸不说话。这种感觉让我很害怕，我原来是这般怕陈剑不理我、怕他对我冷淡如路人啊。
　　陈剑不说话，我也就站在他旁边陪着他不说话。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陈剑才睁开眼睛看向我，看了几秒钟后，他轻叹了口气，笑着对我说：“傻站着干什么呢？脚不疼啦？”
　　看着他温暖的笑容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我的鼻子变得酸酸的。我心里希望他一直都拥有这样温暖而温柔的笑容，我甚至自私地不想去碰触他笑容背后隐藏的苦涩。
　　于是，我像平常那样对他微微一笑，随口说道：“疼啊，只是本少爷乐意疼！”
　　陈剑笑了笑，走到我床边舒服地张开双臂躺在了床上，轻轻地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别把我想得那么可怜。相对于你幸福的家庭，我确实拥有一个不幸甚至破碎的家；但仅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受伤。这天下父母离异的家庭多得是，没什么稀奇的。”
　　父母离异？我惊愣地看着他淡淡的笑脸，不知道做什么反映。
　　陈剑拍拍他身侧，抬头朝我笑，说：“小钊，脚疼得很爽么？过来躺着吧，哥现在要给你讲故事，免得你瞎想，把哥想成可怜虫了。”
　　我茫然地爬上床躺在他身边，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开心，他竟然愿意跟我说他家里的事情了。
　　“也不是很长的故事，故事也不复杂，很简单。”陈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真就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一样，他缓缓地说，“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我的家人。我爸和我妈自我懂事起就关系不好，整天吵吵闹闹的，家里片刻不得安宁。这样勉强在一起过了三四年后，他们两人都有了婚外恋。”
　　陈剑笑了一下，接着说：“因为两人都有外遇了，所以离起婚来也没什么难度。唯一有所顾虑的就是孩子的问题。”
　　“不过，孩子也似乎不是问题呢。刚好两个孩子，也不用挣来抢去的，离了一人带一个；而且是两个儿子，也没什么儿子女儿之分。”陈剑伸了伸懒腰，接着说，“总之，他们是很顺利地离婚了。”
　　我惊愕地看着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还是问了个我最关心的问题：“你有个哥哥还是弟弟？”
　　“弟弟。”陈剑说到他弟弟时，声音变得不再那么轻松了，他侧头看着我说，“他叫陈箫，比你还大一岁呢。”
　　看着他眼里提到他弟弟时露出的疼爱和沉痛之情，我心里有些吃味也有些疑惑。吃味是因为他有个亲弟弟，他对我这个冒牌弟弟都这么关爱，想必对亲弟弟更好了，原来我以为他对我是最特别的，现在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了。我甚至有种想问他在他心中是我重要些还是他弟弟重要些的冲动。
　　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肯定是亲弟弟重要啦！莫名其妙的，我竟然为这个问题会如此地伤感。我忽然发现，在我心目中，陈剑竟然变得比我哥还重要了！老天，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兄弟情还不及友情吗？
　　可毫无疑问，在陈剑心中他的弟弟比我重要。这样不对等的情感，突然让我有些憋屈，有些烦躁，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妈的，我这是出什么毛病了？
　　不过，我还是有些疑惑陈剑为什么提到他弟弟还会有一种沉痛和无奈的眼神。
　　我稳了稳情绪，问道：“他跟你爸爸在S市生活，你跟着你的妈妈在H市生活。你们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你会不会很想他。”
　　“经常想经常担心。”陈剑无奈地笑了笑，说，“不过见面就会打架。”
　　“你们会打架？”我惊讶地抬头看着陈剑，不信地说，“你这个哥哥这么好，他还会和你打架？”
　　“我很好吗？”陈剑清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喃喃说道，“你觉得我很好？”
　　“嗯，我相信你是个好哥哥。”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禁也似自言自语般地重复道，“你这个哥哥这么好，他还会和你打架？”
　　“是啊，他会和我打架，而且打架下手特狠。”陈剑笑着说，“他现在跟着我爸，功夫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呢，都快赶上我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陈剑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有些无奈地说：“他不想我爸妈离婚，而我同意他们离婚，所以他恨我。”
　　“可是就算你也不同意，你爸妈也会离婚呀！他怎么能怪在你身上！”
　　陈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会才说：“你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人吗？刚刚接电话的那个男人，他是我妈的情夫。他是个富豪，绝对的钻石王老五。我妈就是在几次采访中认识了这个富豪，渐渐地有了感情；然后不顾一切地想抛夫弃子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爸妈就天天开始吵闹，我爸是后来才有婚外恋的。所以说句不负责的话，那个男人可以说是破坏我们家的罪魁祸首。”
　　我还是不明白，这个男人跟他弟弟恨他有什么关系。
　　陈剑接着说：“这个男人虽说是个超级富豪，但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陈箫认为我同意我爸妈离婚，同意我妈跟那男人在一起，同意跟我妈生活，甚至将来我妈嫁给他后会跟他姓做他的儿子，是因为我跟我妈一样贪图那个男人的财富和地位。”
　　我彻底愣住了，这陈箫还真是偏激啊，他恨那个男人，怎么可以把恨意转移到他哥哥身上！
　　陈剑笑了笑，说：“陈箫可真冤枉我了，因为在那之前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地位。确实，在我爸妈离婚前，我和他见过很多次面。他也很喜欢我，他向我保证他是爱我母亲的，希望我能理智地看待他和我妈的关系，不要盲目地拒绝和厌恶，说这样只会让我母亲难受。”
　　“后来，我爸和我妈的关系越来越不好，我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婚姻维持下去只会让他们彼此痛苦，让我们家永无宁日。我实在是厌恶了那样吵吵闹闹的生活，就支持他们离婚了。他们私下找律师达成协议，我就随我妈生活了。”陈剑苦笑了下，接着说，“直到今年他们跟我说他们想结婚，那个男人把我和我妈带去他的家见他的豪亲阔戚，我才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地位。”
　　“当然，陈箫也知道。他恨我妈恨我恨那个男人，也恨我爸及我爸的情人。”陈剑叹了口气，说，“你可以说他偏激，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这几年才变得脾气偏激暴躁的，甚至有抑郁、自闭、暴力倾向的。”
　　陈剑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又是在自言自语，他喃喃道：“我没有想到他会受到这么大的伤害，真的没有想到。……是我们都对不起他。”
　　陈剑吸了口气，接着说：“因为我弟弟的原因，我爸和他的情人一直没有结婚。而我妈和那个男人还没结婚，是因为我没有同意，他们答应过我只要我不同意他们永远不结婚。而我不同意是因为陈箫，我心里十分明白，尽管我爸妈完全没有复合的可能了，但陈箫也不希望他们和别人结婚。而不管是我爸还是我妈，不管哪一方结婚了，陈箫的世界都会崩塌。从小他就缺乏关爱，所以特别执著于这些玄乎的爱。他总认为我们都不爱他。”
　　陈剑沉痛的眼睛开始发红，说：“当你看到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拿着刀比着自己的脖子冰冷地逼迫着他的父亲不许和别人结婚，而不顾脖子上已经流下的鲜血时，你会有什么感觉？还没有十岁啊，怎么就知道做这样的事了？”
　　我心痛地握住了陈剑的手，不敢出声，因为我怕一张口会忍不住落泪。他回握住我的手，笑笑说：“别担心，没那么严重的，我可能说重了，你别瞎想。”
　　怎么可能说重了啊？像陈剑这样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人，说自己家的事情难道还会添油加醋地嚼舌根吗？恐怕这些都说得已是极平淡了吧。
　　“唉，说不同意我妈结婚自然有我弟弟的原因，其实我自己也很犹豫。”陈剑笑笑，叹着气说，“那样的豪门贵族，唉……”
　　陈剑没有说出来，但我从他的叹气中就能明白他复杂酸涩的心情，我想不管他怎么不愿意他妈也是会嫁人的吧。
　　“陈剑，你恨那个男人吗？”如果恨的话，那男人将来做了他的爸爸他该多痛苦！
　　“说一点怨恨也没有是假的，但也恨不起来。”陈剑无奈地笑笑，说，“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要不然凭我妈的眼光也看不上他了，我相信我妈绝不是为了他的钱才要嫁给他。”
　　正说着，我爸在外面敲了敲门，然后进来了。看着陈剑的目光有些不同，我爸对陈剑说：“刚刚电话又打过来了，你没回家，你林叔叔那边闹得人仰马翻了，派人找了你几个小时，确认你在我这里才安下心来。小剑，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其实林……”
　　“不用了。”陈剑淡淡地拒绝了。
　　林叔叔是谁？是那个男人吗？
　　我妈也进来了，看着陈剑的神情也有些古怪。她笑着对陈剑说：“小剑，你跟我来看看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你今晚就睡那……”
　　我一把抱住陈剑的胳膊，急忙对我妈说：“妈，不用了，我不要陈剑睡客房，他今晚就跟我睡，反正我的床够大了（自从我爸几次在早上发现我裹着被子睡在地上后，就给我换了一张大床，睡上三个大人都有多于的地方）。”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你睡觉不老实，会妨碍小剑休息的！”
　　“不，我说了要陈剑和我睡！”我转头看着陈剑，说，“陈剑，快跟我妈说，你在我房间睡！”
　　陈剑无奈地笑着对我妈说：“阿姨，我就和小钊一起睡吧。”
　　既然陈剑也这么说，我妈就不再坚持了。因为下雨天气有些冷，我妈又抱了一床软软的被子放我床上，让我和陈剑一人盖一条被子。
　　晚上，我想着陈剑的事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脚磨蹭到了也感觉不到疼了。陈剑一动不动地睡在他的被窝里，也不知睡着了没。说了那么多沉重的话，恐怕也难以入眠吧。
　　我掀开我的被子，然后噌噌噌地爬进了陈剑的被窝。陈剑没说什么，怕弄疼了我的脚，小心翼翼地把我让进他的被窝；然后伸手为我掖好被角，黑漆漆的眼睛盯在我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后又闭上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要像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那样对他说些鼓励安慰的话。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我焦躁地在被子里扭来扭去。陈剑又睁开了他那双乌亮的眼睛看着我，然后摸了摸我的脸，说：“别想了，睡吧。”
　　说完后又闭上了眼睛。我咬咬牙，心想面子算什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兄弟哥们才是最重要的！今天要是不能说些安慰的话我可能一夜都睡不好了。
　　于是，我把嘴凑到陈剑耳边，红着脸，小声说：“陈剑，你不要难过。我永远都会做你最好的朋友，陪你说话陪你学习陪你打架陪你唱歌……”
　　我的话还没说完，陈剑就把我抱进了他的怀里。他的下巴磨蹭着我的头发，有些痒。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背，轻柔地说：“睡吧，我没事。”
　　他没有松开我，没有动也不再说话，我脸红耳热地靠在他的怀里也没敢动。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和沉稳的心跳声，我慢慢地就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