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第三街2》米星星

120、45（中）

　　45（中）

　　裴盛炎带上窦霆就朝瘸子张给的地址奔去。
　　两辆黑色奔驰商务车穿过漆黑的夜里，速度略快，但开了一个小时还未到，几近开出这座城市，且越开越偏。

　　大概绕着山路开了几十分钟，最终车在非常荒凉的村里停下。
　　这会大概是凌晨两点多。
　　空无一人。

　　几个黑衣男人先从前面的商务车上下来，拿手电筒将四周探照了一圈，确保无动静后，再敲了敲后面商务车的窗。裴盛炎和窦霆先后下了车，脚步急切的朝村屋走去。

　　村屋的主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她看到门口的排场吓到了，窦霆稍微安抚了一下她，她才带着方言口音边指路边说：
　　“那天大概凌晨四点多，我刚准备起床，就听到有人敲我的门，我出来一看，这个男的全身都是血。后来，我找了镇上的医生，他本来都醒了，但昨天不知道为什么又昏迷了。”
　　她又害怕又焦急，“医生说要赶紧去市里的大医院，但是我哪里有这么多钱啊。”

　　狭小破旧的屋子里，潮湿到墙角都发了霉，四周尽是脱落的墙皮和霉菌。

　　疯刀躺在一张木板床上，他唇色发白，全身都是被暴打过的痕迹，全是血印，额头还有被刀砍过的裂痕，尤其是眼球，差点要被打爆。

　　窦霆愤懑：“疯刀替他做了这么多事，他竟然如此赶尽杀绝。”
　　裴盛炎只是冷冷的回，“他只是一个商人，没什么江湖情义，狠起来可以胜过我们任何一个。”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温润的气质和这里每个人都不同。他赶紧将医药箱放到了桌上，边打开边问，“怎么回事？”
　　他是宫氏之前的私人医生，跟他从香港过来。

　　窦霆和谭医生简单说明了，于是谭医生开始替疯刀检查，“他还有力气逃走真是奇迹，真是刀刀致命，情况很不理想，我要立刻带他去我那。”

　　“不，带去我那。”裴盛炎是在下命令。
　　谭医生犹豫了一下，“但是设备药物都在我的诊所。”

　　裴盛炎很专/制，“需要多少人手帮你搬，告诉我，把你需要的东西全部搬去青龙帮，缺的也全部给你补齐。”
　　疯刀对他来说太重要，他必须让他活，且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可是。”谭医生还在纠结。
　　瞬间，裴盛炎冷怒的盯着他，“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虽然认识多年，但谭医生还是畏惧他，连忙摇头，“没有了。”

　　几名打手在谭医生的指挥下，小心的将疯刀抬了起来，然后一同快步往外走。
　　随着裴盛炎和窦霆上车后，道路两边的打手才上车，迅速离去。

　　又过了快两个小时，车终于驶入了青龙帮。
　　窦霆在经过市区时先下车回家了。

　　平安到达后，裴盛炎也安下了心。他下了车后，却看到了裹着大衣的苏茉莉。他赶紧把她抱到怀里，并不想让怀孕的她看到这些黑暗的画面。
　　他很柔问道，“怎么醒来了？”

　　苏茉莉还是看到了正在做事的打手，不过她没多问，因为她知道他在“解决事情”。她出了怀抱，牵着他的手，甜甜的一笑，“可以睡了吗？”
　　“可以。”他在她头上吻去。

　　裴盛炎像换了一个人，搂着苏茉莉往楼上走去。走进卧室，替她脱去了大衣，只是往外站了一会，她身体就有了凉气。

　　他横抱起了她，“你看你，钻在被窝里等我不好吗？全身都是凉的。”
　　“看不到你睡不着。”她双眼眯成弯弯的，“你一会抱着我，就暖了。”

　　真是拿她没办法，把她轻轻的放到了床上后，裴盛炎站在一旁脱下衣物准备洗澡。刚把衬衫脱下，正在解皮带的时候，他感觉身后有道热辣的目光。
　　他回头，看到苏茉莉正卷着被子看自己，痴痴的笑。

　　他瞬间有点无所适从，“你干嘛？”
　　看着他极好的身材，她故意舔了舔嘴，又叹了口气，“医生说三月前都不能发生点什么，可是有个这样的老公，不能让我下手，真的好难熬啊。”

　　可能是一晚发生的事太多了，所以看到可爱的她，听到这些调皮的话，裴盛炎第一反应不是欲/望，是感恩。
　　他大步走了过去，本来苏茉莉还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但看到他好像眼眶红红的，她伸手，摸了摸他温热的眼角，“怎么了？”

　　他猛地吻住了她，这次，没忍住流了泪，也沁在了她的脸颊上。她有些诧异，直到他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苏茉莉，谢谢你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能喜欢上我这样一个不温柔的坏人。”
　　那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是用尽全力的感激。

　　苏茉莉默默流了几行泪，她没有用言语回应，而是带着很深的笑意一直望着他。但她不想大半夜这么煽情，蹬了他一脚，委屈巴巴的说：
　　“别这么看着我，我怕我受不了。”

　　裴盛炎也调皮了一次，往她脸上和脖子上分别亲了好几次，她擦了擦脸颊，连连踹他，抓狂的撒娇，“裴盛炎，等我生完，我每晚都不会放过你。”
　　这倒是他第一次听她口出狂言，但听上去怪甜的，继续脱完剩下的衣物，还故意在浴室门口回头冲她挑挑眉，她做个鬼脸，然后塞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

　　“你还下不下车了？”
　　这是蓝天鹰第五次问裴尹荷。
　　裴尹荷看着守候在猛京阁外的粉丝，前几天的声明里，算是和他公开了恋情。别说，像她这种傲娇的人，此时都有点小紧张。

　　“等下。”
　　她叫住了他。又一次，打下车前的镜子，拿粉底扑了扑，然后补了补口红。
　　他有点无语，手指着车外，“你已经补了两次妆了，况且，天这么黑，谁会看清你。”

　　裴尹荷用力地抿了一下唇，把镜子合上，“她们肯定会要合影的，这么晚，万一她们再开个闪光灯，我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紧张的一直说个不停，但蓝天鹰已经先下了车。

　　“我……我还没准……备好。”
　　裴尹荷欲哭无泪，但也不可能一直坐在车上。她摸了摸心脏，平复了一下，然后拎起包，推开车门，迈出纤细的长腿，还下意识撩了撩长长的卷发。
　　拿出了当年樱川月度人气排行第一的架势。

　　“我们可以和你合影吗？”
　　四个小粉丝围着蓝天鹰，笑嘻嘻的问。
　　蓝天鹰向来很有礼貌也随和，点点头，“可以，你们要一起拍？还是一个个拍？”

　　“先单人，再合影，可以吗？”
　　四个人基本上是异口同声。
　　得到同意后，她们激动死了。

　　于是，蓝天鹰开始逐个合影，也很有耐心的拍了很多张。

　　阁楼外的一角，裴尹荷瞬间被孤立，形单影只。她担心了这么久，还补了两次妆，最后竟然无人理会自己，这些粉丝眼里只有蓝天鹰。更夸张的是，两个拍好的女生退了过来，把她当作了路人，在她旁边激烈兴奋的看着照片。

　　“天哪，他也太上镜了吧，太帅了。”
　　“这鼻子真是绝了 。”
　　但一个女生突然叹气，“就是可惜出道前就有女朋友了。”
　　另一个划着照片，随口一说，“哎呀，明星恋爱哪有这么容易成功的，搞不好明天就分手了。”

　　阁楼外只有路灯，光影微弱。
　　这些粉丝也只在网上看过几张裴尹荷的照片，但也认不出真人。

　　她们还在无心插刀：
　　“我觉得可能就是资源互换，等过阵就分了。”
　　“但网上不是吹嘘他们高中就认识吗？”
　　“哎呀，那些帖子能信几分啊。”

　　反正在女粉丝的心里，偶像没结婚就拒不承认。
　　这把裴尹荷气得半死，但又不能做什么，也不能直接对着她们几个小女生宣示主权吧。她在一旁焦急得几次差点脱口而出，但又非常不爽的吞下了。

　　不远处，裴盛炎和苏茉莉正在看热闹。

　　苏茉莉用手肘顶了顶裴盛炎，“你看你妹妹，估计一会要把猛京阁的屋顶掀了，你信吗？”
　　裴盛炎只笑没吭声。

　　等到所有女粉丝都拍完合影后，蓝天鹰瞅了一眼眼神能吃人的裴尹荷，笑了笑，随后走了过去，大方的牵起了她的手，领着她进了猛京阁。

　　刚刚的两个女生吓死了：
　　“刚刚那是品莉的老板？”
　　“没看太清，我们说的她全听到的吧？”
　　“应该吧，不过看上去他们真的很恩爱，应该不会分手。”
　　“……”

　　*

　　猛京阁。

　　裴尹荷第一句话就差点噎死蓝天鹰，强势的命令，“明天一早，我们去排队领证。”
　　他瞪大双眼，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见她双手挽在胸前，高傲的说：“女朋友她们不放在眼里，老婆她们总得认吧。”

　　此时，苏茉莉拉着裴盛炎灰溜溜的往大堂走，不想参与这场战争。

　　但裴尹荷看到他们，想起一件事，叫住了她，“苏茉莉。”
　　还是殃及了池鱼，苏茉莉应了声，“在。”

　　裴尹荷有些吃惊：“你和我哥是不是还没领证啊，你这是未婚先孕。”
　　“是，我们还没领证。”苏茉莉看上去并不担忧，指着小腹说，“等我过了三个月，我们要去香港领证。”

　　裴尹荷想起了什么，“哦对，我哥和我说过，说等你们的孩子初中毕业，就送他们去香港。”
　　苏茉莉笑着点头，然后拉着裴盛炎往里走。

　　蓝天鹰想往里走，但被裴尹荷拉住，“我认真的问，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只见他没憋住笑，“我还没求婚呢，就领证？裴尹荷，你会不会太亏了点。”

　　“……”
　　裴尹荷脸色顿时一沉，她好像真的忽略了求婚的步骤。她不悦的推了他一下，“你快点求，我们已经落下很多了。”

　　蓝天鹰侧附身，头一倾，抬起下颌指着大堂里的俩人，“你哥什么时候求的婚？怎么毫无动静？”
　　她皱眉眯眼，“我怎么知道，他们神不知鬼不觉，都快把孩子生了。”

　　大堂里，苏茉莉和裴盛炎朝着院子的方向并肩坐着，苏茉莉正帮沈怡梅在摘菜。裴盛炎却故意指了指她的小腹，然后又朝蓝天鹰摇了摇食指，不怀好意的笑着。

　　这让蓝天鹰瞬间不爽，“你哥是在骂我吗？”
　　“是。”裴尹荷也气了起来。

　　裴尹荷本想冲进去，但蓝天鹰抓了她，不急不慢的走了进去，在裴盛炎身后飘来一句，“晚上的日子很难熬吧。”
　　随后，裴尹荷走来，也坏笑的补道，“这么快当爸爸，你的日子马上就不清闲了，不像我们……”
　　她挽着蓝天鹰，俩人得意的挑眉，“……还可以享受好几年的二人世界。”
　　说完还击了掌，然后得意洋洋的进了厨房。

　　裴盛炎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很幼稚。苏茉莉朝他胸口一拍，教训起来，“你也是，怎么老拿这件事损天鹰哥，你不准欺负他。”
　　“嗯。”他很听话的低下头。

　　“不过。”苏茉莉探头往厨房里看去，“他们两个真的越来越像了，不光长得也越来越有夫妻相，性格也越来越像了。以前天鹰哥挺冷酷的，现在和裴尹荷一样幼稚。”
　　裴盛炎把脸凑过去，眼眉一动，“那我们有没有越来越像？”

　　“有啊。”她笑着不停点头。
　　他有点开心，问去，“哪里？”
　　她笑容一秒消失，“越来越变态。”
　　“……”

　　*

　　周末的艺术活动依旧是张氏办的，张郁贤带着吉西一起来了。苏茉莉也没拒绝邀请，并且她似乎有事要做，让打手不要跟进来。

　　展厅很空，大家都是随意走走聊聊。

　　苏茉莉已经不是生脸了，很多艺术家都把她当作了老熟人，她交流起来也不再胆怯。
　　她正和一个老师聊天的时候，恰好看到旁边的张郁贤和吉西正在和馆长攀谈，说到了巴黎的事。

　　馆长说：“恭喜啊，找到挚爱，这说走就走，这么大的企业就不要了？”
　　张郁贤一直牵着吉西的手，“钱没有人重要。”

　　“果然有颗艺术的灵魂啊。”馆长笑笑：“冒昧的问一句，怎么认识的？”
　　张郁贤笑着说：“看电影。”

　　馆长：“看电影？”
　　张郁贤宠溺的看了一眼吉西，“嗯，我们都比较喜欢看法国老电影，在租碟的地方有的缘分。”
　　馆长听后，对这样的邂逅很不可思议，和他们俩人一样，充满了文艺气息。

　　馆长走后，吉西看到了苏茉莉，冲她笑着打招呼，她看到张郁贤时，会有一些本能的紧张，但还是走过去礼貌的握手。

　　一时间，苏茉莉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夸了一句，“小西姐，今天真漂亮。”
　　吉西看了看自己，笑得很美，“是吗？可能平时都穿正装，今天特意穿了裙子。”

　　张郁贤一直看着苏茉莉没出声。
　　过了几秒，苏茉莉还是很礼貌的询问了一句：“张总，能不能和你单独聊一下？”
　　又过了几秒，他点头，“可以。”

　　阳光正好。
　　暖和却不刺眼。

　　楼顶被打造了很文艺的小花园，摆满了鲜花，尤其是那各色的郁金香，优雅素净。
　　苏茉莉和张郁贤并肩站在一角，始终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俯瞰着楼下繁华的街道，苏茉莉缓缓的说去，“在陶艺村的屋子里，你问我为什么五年后还要跟裴盛炎在一起，当时我太害怕了没回答你，但现在我可以回答你。”

　　“为什么？”张郁贤的确想知道答案。
　　苏茉莉的笑容带着深情，“因为我知道他还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不想留遗憾，仅此而已。”

　　张郁贤静静的望向前方，没说话。
　　“关于爱这件事，我想你比我懂。”苏茉莉第一次说出了那个敏感的名字，“你能为我姐姐苏家怡多疯狂，我就可以为了裴盛炎有多不怕死。”
　　这句有冲击到他的心，侧头看着她，声音很低很低，明显还有憎恨，“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苏茉莉摇摇头，“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你也不会说，但我知道过去，你肯定经历了很不好的事，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你的痛苦，所以你想怎么报复都由你决定。”
　　微微停了停，她目光变得灼热，“但我和阿炎都不怕。每一次你折磨我们，我们都没想过离开彼此，反而感情牢固了。我上次找你，最后对你说的那句话不是玩笑话，我可以做得到。”

　　张郁贤偏过头，眼眶竟然红了，但手却握成拳，一直在颤。

　　苏茉莉朝他走近了一些，伸出的手悬在空中，犹豫了须臾，最后还是放下了。接着，她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白色袋子，里面是一对陶瓷娃娃，递到了他身前，
　　“我听小西姐说，你们三月份就要去巴黎了，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特意做了一对新婚陶瓷娃娃给你们。”

　　张郁贤怔怔的看着这对陶瓷娃娃，男生穿着西服，女生穿着婚纱，的确像极了他和吉西。可他的呼吸渐渐难受，久久，不发一语。
　　苏茉莉轻柔的一笑，“你可以恨全世界，可以恨我恨阿炎，但一定要对小西姐好，记得在巴黎给她开一个漂亮的甜品店。”

　　她的纯真是有力量的，而这些力量张郁贤都能感受到。
　　有那么几眼，在他眼里，她竟像极了苏家怡。

　　苏茉莉简单道别后就走了，在离开前碰见了吉西，看到她下楼后，吉西缓步走了过去。

　　吉西取过张郁贤手中的袋子，特意拿出来看了几眼，笑道，“苏小姐还做得挺像的。”
　　发现他并笑不出来，她拉了拉他的手，“你们说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张郁贤摇头，“没有。”
　　吉西冲着他笑，她今天的确精心打扮了，化了很漂亮的妆容，让他看得有些沦陷，他一把抱住了她，“小西，我想，我可以……”
　　忽然，他有一些犹豫。

　　过了一小会，听他没继续，她一愣：“你可以什么？”
　　这次，他毫不犹豫又认真的说去，“我可以试着去忘掉苏家怡，我想和你在巴黎，拥有新的生活。”

　　吉西拍了一下他的背，哽咽住，但还是笑着打趣的问，“你不是说要把我卖给巴黎的老板吗？”
　　“我怎么可能舍得。”张郁贤激动的否认，用力的抱着她，“那都是气话。”

　　她没回应，因为难以回答。不过，她用脸蹭了蹭他的脸颊，想轻松一点，换了话题，“晚上要不要去看电影？”
　　他自然是开心的，“好。”

　　如果时间停格在这一秒，这双融进阳光里的般配身影，应该也是世上最幸福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