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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45(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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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上)
第二医院。
裴盛炎赶到的时候,苏茉莉刚到,看到他,她立刻扑到他怀里,只有抱着他才有安全感。刚刚经历的画面,到现在,她都觉得浑身发麻,像还有蚂蚁在身上爬。
他轻柔的抚着她的背,“没事了,别怕。”
她没说话,只是揪着他的西服,紧紧地闭着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把她推出了怀抱,牵着她去了诊室。
跟在后面的裴尹荷,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也同样在担忧天鹰的安全。她不知道张郁贤,后面会对他们再放什么阴招。
看她焦急,权海给她买了一杯热牛奶,让她暂时安心点,她这才坐下来。
过了二十多分钟,裴盛炎揽着苏茉莉出来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裴尹荷站起来冲过去,“怎么样啊?没事吧?”
苏茉莉轻轻的摇头,“没事。”
这时,女医生刚好出来,看到他俩又嘱咐了一句,“一定要避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这已经是近期的第二次了,多注意点。”
苏茉莉点头嗯了嗯。
这一次情况比上次糟糕,上次只是紧急刹车,也就几秒惊吓。但这次她的确有过度惊吓,因为被困在隔间里,全是她最怕的蚂蚁。在权海冲进来前,她即使跳到了马桶上,但还是有蚂蚁爬到了腿上,她一时吓哭了,不停地拍打。
裴尹荷气到就差大喊了,“他到底有多大愁多大怨啊。”又不屑的唾弃,“一个大男人,要么直接点,全是折磨人的阴招。”
裴盛炎拍了拍她的肩,让她消消气,吩咐权海,“你送裴总回去。”
“好。”权海点头。
裴尹荷跟着权海走了。
暂时不想回家,苏茉莉拉着裴盛炎去楼下走走,很巧,在楼下撞见了尤里和吉南,简单打了招呼,吉南要值班就先上楼了。尤里本不想打扰,但被裴盛炎叫住了。
三人一起在楼下的花园里散步。
尤里听完了苏茉莉最近发生的事,愤怒又无奈,“我和小贤二十年没怎么联系,他也不会听我这个姐姐的,况且,他之前还找人恐吓我。”
她低头冷笑,“我在他眼里也是被憎恨的那一个。”
苏茉莉裹着厚厚的大衣,被裴盛炎一直紧紧搂着,没了惊吓,舒服了太多。她眯紧眼,“所以陈氏兄弟为什么要让狗荣杀了苏家怡?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就算张郁贤要找我们报仇,他可以直接杀了我和阿炎,但他就是不这么做,就是要让我们身边每个人天天都提心吊胆。”
她实在有太多因不理解带来的愤怒。
裴盛炎先摸了摸她的头,安抚了一下她,然后看向前方,冷冷说去,“因为他活得很压抑,他从来没有一次站在过主动的位置,而这件事上,他恰好拥有主动权,所以他希望慢慢玩,来平衡他生活里的不痛快。”
“盛炎说得对。”尤里认可的点头,心底有很多无奈的痛楚,“他从小就有些不合群,长得也瘦瘦的,讲话柔柔的,外公觉得他没有男人气概,觉得他难成大器。那时候外公官运不太顺,一不如意喝了酒就打他,打得很凶。当时妈妈走了,张叔叔根本不敢插手,每次都是我保护他,后来我被爸爸接去了美国,后来的他,一定过得更辛苦。”
听完这些,苏茉莉竟然有些同情和难受,她问,“所以,他才这么恨你吗?”
“大概吧。”尤里眼眶已经红了,“所以苏家怡应该就是拯救了他的人,是让他有了希望的人。或许那年真的发生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所以他才会着了魔一样折磨别人折磨自己。”
当她说完这些话,三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苏茉莉揪紧了裴盛炎的衣角,忧心忡忡,“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陪他玩一辈子?”
尤里没出声,因为的确束手无策。
而裴盛炎只是紧紧地握着苏茉莉的手,低声却用力的说去,“我一定会让它尽快结束。”
她抬眼看着他,不明白但也没再问。
*
市区,老巷。
方才在电话里,张郁贤只说了一句没空便挂了。吉西去了张氏发现他不在,去了别墅也没有人,她猜他应该在日料店。
不过她被保镖拒之门外。
“你跟他说,我会在外面等到他出来。”
吉西和保镖说完,就拎着盒子去了门口等。
日式的小阁楼,屋檐不宽,门外也没椅子,她就站在一侧等。忽然,下起了雨,还不小。她后退了几步,即使穿着羊绒大衣,但手依旧冻得通红。
她赶紧抱起盒子,不让它被雨淋湿。
不知怎么了多久,雨还没停,冰冷的雨滴拍打在吉西的脚边,一股股的寒气渗进她的身体里,有些发抖,靴子里的脚都凉到没了知觉。
直到,从屋内走出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女人撑开伞,还回头瞅了她几眼。
吉西不介意这些,她只想见到张郁贤,转身又大步走进去了,虽然这次还是被保镖拦住,但她却极力在推开阻拦。
不可避免发生了一些争吵。
坐在吧台上,穿着白色衬衫的张郁贤,心情很糟糕,听到这些争吵更是要了命的烦,最后他放吉西进来了。
幽暗的光打在张郁贤身上,显得他更高瘦,深刻的眉骨很冷,他没回头,“找我干什么?”
吉西被冻得说话都有些困难,“蓝天鹰和苏茉莉的事是你做的吗?”
这让张郁贤非常失望,他要听的不是这些。他用力的捏紧了酒杯,“等我这么久,就是问我这个吗?那你可能会失望而归。”
“不是。”吉西唇在发颤,“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他头微侧了一下,“那是为了什么?”
她深深了呼吸了几次,说去,“是想求你,求你不要再继续了。”
这让张郁贤觉得好笑,“吉西,你会不会太高看自己了?”
他回过头,奋力的指向门外,“你和刚刚走出去的女人一样,没区别。”
“有区别。”吉西紧紧的望向他。
他忽然一愣。
她似乎带着许多底气,“如果没区别,上次你就不会让我再选一次,你更不会带她们去巴黎。”
张郁贤似乎是喘不上气的难受,他没思考太久,带着报复的怒气,直接低吼,“行,我到要看看你为了帮裴盛炎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吉西没有一点彷徨:“都可以。”
这刺激到了他,他指着地,“那你替他跪下,跪到我满意。”
话音未落,她已经跪到了地上,那乞求的声音很低弱,“只要他们可以平安,我跪多久都可以。”
张郁贤怔怔的看着她,而后像发疯般的推开了吧台上所有的东西,餐具摔到地上,全碎了,瓷片弹起,刮到了她的手背,出了血,但她没喊疼。
他带着泪紧紧的盯着她,“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他的身边,连你也是,我就这么糟糕?如果我这么糟糕,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吉西没敢抬头,但也哭了,手上的血流过指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起来吧,我不会答应的。“张郁贤心很冷,转身朝里屋走去,见她未起,命令保镖,“让她出去,我不想看到她。”
保镖刚走过来,吉西自己站了起来,双腿有些跪麻了,她知道自己没法求他放手。只是在走之前,她站在他的身后,隔了不远的距离,有些心痛的说去:
“给你买了蛋糕。”
“生日快乐。”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或许是这句让张郁贤的心突然崩塌了,他走到木桌旁,拆开了蛋糕。当他看到蓝色奶油蛋糕上的月亮时,他闭了起眼,颤抖的哭了。
因为她竟然记得自己无意说过的话:
“我不喜欢太阳,因为太耀眼,所以我不喜欢争抢,总躲在角落里,等月亮出来。它不刺眼却皎洁,我想,这才是我可以摘到的。”
日料店外,依旧大雨瓢泼。
吉西只能冒雨冲出街道去打车,她刚跑到一半,却听到身后有追出来的声音。她回了头,大雨模糊了她的双眼,但雨中的身影,她一眼就能认出。
张郁贤全身被淋透。他大声的喊住了她,脸上已不知是雨还是泪,“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抛下所有和我去巴黎,你愿意吗?”
她静静的立在雨中,很冷很冷,可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点了头。
*
那场暴雨夜后,一切似乎真的安宁了。
权海说这几天毫无异样,苏茉莉也说很奇怪,她好像再也没有之前的提心吊胆。蓝天鹰回来了,和裴尹荷的工作、生活都很安稳。
可这一切太反常,这让裴盛炎更恐慌。直到前几天和张氏的会议上,他看到张郁贤对吉西又有了曾经的笑容,他找到了答案。
他特意挑了一天跟着吉西下楼,果然,他看到她又上了张郁贤的车。而他恰好也接到了窦霆的电话,窦霆说小西拒绝了武赫,和张郁贤重新在一起,并且三月份就要去巴黎了,宝姨因为这件事,第一次打了小西几巴掌。
隔天,裴盛炎叫吉西到了办公室。
他久久的望着她,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努力的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轻声开了口:“吉西,你为了我和我身边的人,做这个决定,真的值得吗?”
在他过去那段阴暗的岁月里,鲜少感受过如此厚重的恩情。
吉西只是柔和一笑,“裴总你想多了。我只是没办法忘记张郁贤,想再和他试试,去巴黎也……”
可是,她湿润的眼眶出卖了自己。
裴盛炎紧紧的按住椅子,愧疚吞噬了他,“我会尽快结束这件事,我不会让你和他去巴黎,我更不会让你牺牲。就算要牺牲,那也是拿我的命。”
最后一句,他咬字着实用力。
这时的吉西鼻尖红了,讲话也带着鼻音,但还是故作轻松的笑着,“裴总严重了,真的不用拿命换,我和他三月就走了,那时候所有人,都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着。”
她抵着哭意,又说道:“能用感情交换,就不必上升到人命。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可是,尾音一落,她还是哭了,但不想在这难堪,又连忙擦了擦泪,笑了笑,“其实不上升到道德层面,我的确还挺喜欢他的。所以裴总,你真的不用愧疚。我们都会幸福的。”
听完这些,裴盛炎看到擦着泪出去的吉西,心底很不是滋味。他手握成拳,用力地往桌上砸去。
拳头使劲的按着桌面,他闭着眼,像低吼一般,喊了一声。
*
北郊。
凌晨。
这晚,裴盛炎抱着苏茉莉,说完最后一个童话故事,她终于沉沉睡着了。而他并没睡下,拿起大衣,轻步离开了房间。
他披上黑色大衣,下了楼,走出别墅,走出了大门。
那海浪穿进夜色里,深不见底。
岩石被用力的拍响。
就像裴盛炎此时的心情一样。上一次他如此迷茫,是五年前,他站在同样的地方,做了是否要离开的决定。
那时,他觉得自己祸害,他不相信誓言,不相信有人会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身边,只会一次次抛弃他。而此时,他依旧觉得自己是祸害,但不同的是,大家并不这么认为。
这几个月,所有人因为他,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牵连。尤里、吉南被恐吓,蓝天鹰几次受伤还差点没命,小荷险些遇害,茉莉被绑架差点被侵犯,现在怀孕也无法安稳,每日提心吊胆……
可每一次,他们都没有责怪过他一句,更没有疏远。反而不断的给他安慰,给他力量,甚至还为了自己牺牲幸福。
那悠远的海浪声让他的心更乱了。
“霆叔,我何德何能呢。”
裴盛炎看着那深幽的海,声音低哑无力得混进海水里。窦霆知道他在想什么,往他身边并肩一站,同样看着翻滚的海浪,说:“这代表,你五年前做的决定没有错。”
裴盛炎急促的呼吸始终无法平息。
窦霆侧头看了他一眼,总是像父亲一样宽慰他,“当时你要为了一个女人解散青龙帮时,我也不可置信,反复问过你好几次。但看到你这些年的变化,和你现在所拥有的,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裴盛炎:“什么?”
窦霆笑了笑,“失去是为了得到更好的一切,包括更好的自己。”
直到说到这句,裴盛炎的心才安稳了下来。他是认同的,因为爱情,友情,包括亲情,是他五年前作为宫日龙时,认为不配得到的。可在他以裴盛炎这个身份重新生活后,他竟然悄然无息的全部拥有了。
窦霆叹了口气:“过去你没有拥有过爱,你又怎么知道爱别人。那个时候你只知道茉莉是你的,强行把她放在自己身边,看着她,养着她,可是你始终高她一等,你的世界她根本看不透。但那不是爱,是占有。”
他又背着手,望着海,温和的笑了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们有了共同的亲人,朋友。你的世界不再神秘,你们没了秘密,是平等的,所以就算三天两头吵架,就算遇到危险,她也不怕你会抛弃他。”
他笑着望向裴盛炎,“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你没有勇气离开她,离开所有人。”
裴盛炎轻轻又无奈的一笑,眼底的暗淡褪去,渐渐变得明亮。
他承认,他的确离不开这些炙热的温暖了。
不想说这些沉重的话题,窦霆推了推他的肩,冲他故意开玩笑,
“你总说你命不好,到底是不是在炫耀啊。你父母健在,有花不完的积蓄,做什么都成功,还有一群挺你的朋友,还能找回自己最爱的女人,现在又要做爸爸了。你这八字你这胎记,求都求不来。”
裴盛炎被他逗笑了。
窦霆摇摇头,“你爷爷当时找这些算命的应该也花了不少钱吧,果然啊,富豪好骗啊。”
看着窦霆,裴盛炎总是有一言难尽的感激,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背,“谢了,霆叔。”
海边太冷了,窦霆转身往回走,大手一挥,“别谢太早,霆叔啊,挺你一辈子。”
又特别硬气的高声一喊:“拿命挺都行。”
裴盛炎几个大步追上去,揽住了如父的窦霆,“我可不会让你重出江湖,我要霆叔好好的和宝姨生活着。”
窦霆停下来笑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裴盛炎放松了一说,“知道为什么我愿不叫裴正奎爸爸吗?”
窦霆嗯了一声,“为什么?“
裴盛炎无比的认真,“因为我有两个爸爸,一个火爷,一个霆叔你。”
窦霆的感动尽在笑容里。
寒风刺骨。
俩人加快了脚步往庄园走,刚走到铁门外,裴盛炎接到了瘸子张的电话,瘸子张很着急的喊,
“龙哥,我的人找到疯刀了,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