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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云城兵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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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越然的经商范围,大的超乎了云九的预计。说是分了一半的家财给了刘浅浅陪嫁,实际上那是一大半。整个西周九分钱财都已经卷入了司徒家口袋。留给云九这一分,也不过是九十九间商铺。云九笑刘越然死前还动心眼不老实,拿了整个家底去唬司徒家。云九抽了张地契擦了擦矮几。将一双脚搭了上去,马车摇摇晃晃,脚上的那条红印倒像是偏偏起舞的血蝶,晃得人眼疼。
刘越然确实给了她不少的好处,十足的诚意,不单这双脚,还有一份除了云九,谁都不能也不敢接手的产业:私盐,而且还是封州的盐矿。
封州与云城隔海相望。自前朝起,就是一个荒岛,西周推翻前朝之后,封州就成了犯人的流放地。其中多是前朝旧臣,谋反逆贼,江洋大盗……流放到这样寸草不生,瘴气弥漫的地方无疑必死。没想到五十多年多去,封州竟被这些犯人建成了一座繁华商城。封州商船每年来往于各国之间,物产十分丰富,传闻封州百姓随便拉出一个,身价都有一箱白银。封州之富,不言而喻。
封州一日日富强,却拒不缴税,还养兵无数,独立于西周之外,成了西周一块心病。西周的皇帝,旦逢国库充盈,定会举兵攻打封州。
云城还叫墨城的时候,便是兵权重镇,所有攻打封州的粮草士兵,都要在此处踏上这片海域远征封州。这也就是为什么,皇上虽然对云九百般恩宠,却仍不能将兵权下放。一个外族人,总是没有西周的铁血将军值得信任。云九也自然深谙其道,演了场忠臣贤帝的交兵权戏码。
云九看着刘越然这胆大包天的盐矿,倒是真真笑不出来了。
本以为只是保他女儿一生平安,却没想到,他名为送钱,实为送了她这么一个满门抄斩的金山银山。
“刘越然啊刘越然,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倒是真有几分兴趣了。”能让云九吃这样一个闷亏,她倒是真想把他挫骨扬灰。看来他也是很有先见之明,知道云九察觉此事之后定然不悦,已经把自己烧成了灰。
云九用脚踢了踢装着刘首富骨灰的罐子,想着是不是一脚踹出去省的碍眼。笑了笑也只能作罢。
自她看破情爱,这世上还没什么她看不透的事情。头一次遇到一个看不透的人,虽说是死了,倒也不乏是个乐子。
“追影,派人去查云城有多少商铺与封州有往来。”她敲了敲前面的车门,正在驾车的追影沉声应诺。
云城码头。
花红柳绿,海风狂野。
云九坐在岸边睡觉,身后雾泽紫衣折扇,一件件清点着装船的货物。追影冷面挡风,一副谁也别靠近云九的目光横杀众人。今日是她第一次亲自出海。盐矿不管是西周还是封州,都是朝廷严打必杀的买卖。她要去接管这个盐矿,总要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名正言顺的出海,名正言顺的踏上封州。所以,她端了云城百年老字号慈心堂的门面,顶着慈心堂楚爷的名号走趟封州。
三个时辰后,货船向封州方向驶去。
三年前初初来西周时,云九身子还弱着,一路几乎是睡过来的。今日头一回伪装成药商,很是有新鲜感。加上她三年来终于能在甲板上跑两步,心情好的不得了。这就跑烦了贴身护卫追影。
“主子,歇会。”是命令不是提议。
“不累。”云九看都没看他,从船这头跑到那船那头,一个大浪打过,船身微晃,云九一下撞在了追影胸口。疼的他皱起了眉。
“你这是嫌弃我?”云九上下打量他,“我还没嫌弃你胸太硬,撞的我肩膀……”
话未说完,只听船员惊慌喊道:“老爷老爷,海,海,海鲨帮来劫货了!”
看着云九跟追影正“眉来眼去”,通报的船员不禁咽了口口水,心想今日是什么日子,不光遇见海鲨帮,还看见活断袖。
“海鲨帮?”云九向海那边看去,隐隐的能看到黑色旗幡上一个大大的“鲨”字。
“有什么说法?”她问
“回老爷,凡是海鲨帮看上的船,咱自己留两成货物,八成的都要‘孝敬’海帮主。船上若是有女眷,都要先送过去给他们看看,若是有中意的就留下,没有就放回来。男子每人赎金十两白银,交不够这个钱的,就要去海鲨帮打杂……”
“他规矩倒是明白。”云九笑道,“若是不交,你们打不打的过他们?”
那人一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老爷,大老爷,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小的一条贱命不值老爷十两白银,小的就求老爷给我条生路,小的宁愿去给海鲨帮打杂,也不愿意在这丢了小命啊,小的家里还有生病在床的老母亲,下有……”
海鲨帮的船越行越近,已经能隐隐看出对面船头站出的十二个提刀的大汉相貌。云九想了想,又问道:“可有他们不敢劫的船?”
“有,有!封州冷家,冷大少的船,凡是出海的,都要给冷少个面子的。”
封州冷少?
云九一笑,招了招手,让追影贴耳过来:“把咱们药铺的旗换下来,写个冷字挂上。”
冷家的旗子海上谁人不认识,五丈外,海鲨帮看着对面新挂起来的床单,上面一个“冷”字笔走龙蛇,迎风招展。字是好字,就是这旗子,未免好笑了点。
海家大船甲板上,虎皮铺了一地,毛色看上去就有三分暖意,七分霸气。正中央摆放着两坛未开封的酒缸,海傲言嘴角噙着笑,瞧着对岸好笑的把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袒露的胸口是结实的肌肉上,光滑的犹如一块上好的玉。他眯着琥珀色的眸子,瞧着对岸那随风而起的“冷”字,转身开了一坛酒,洒了一地,算是给对岸那不知死活的蠢蛋饯行上路。
“谁不知道冷家的旗子是银丝绣线,对岸是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真给海上丢人。”海傲言举起右手,就在要发号施令的瞬间,忽然看到西面十丈外那银线刺眼的旗帜,面色一冷,沉声道:“撤!“
云九还真真没想到,一个“冷”字在这片大海上如此的有面子。正想说挂着这旗子甚好,转头一看,追影寒了脸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西面驶来的大船上,是铁画银钩,强劲有力的“冷”字大旗。对方船头上只站在一个人,远远看去,只觉得他仿佛立于天地间,亘古不变,蓝色的衣衫仿佛要与海天相连,虽看不清相貌,却犹有海纳百川之魄,让人望而生畏。
云九垂了垂眼,嘴角浮出一个无奈的笑。
她并不想招惹封州冷家。云九挥了挥手,招来雾泽:“现在开始,这船就是你的了。把旗子换下来,对方若是问起,一切任你胡诌,咱们回云城。”
雾泽向那船上看去,平日嬉笑的脸上也多了份凝重。今日若是起了干戈,恐怕不能全身而退,早知如此,倒不如挑了海鲨帮那十二名大汉来的省事。
冷寒凌出海一十三年,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打冷家的旗子,而且还是白床单黑墨字。当真是出海的愣头青,就算要仿,也要仿的像一些,这样看上去实在像是个玩笑。弄得他此刻不知是该板起脸色怒一怒,还是叫兄弟们一起来甲板看热闹。
船上的老板亲自前来赔礼道歉,扯了父辈白手起家的艰难,初次出海的艰辛,上有高堂老母下有怀孕妻子的家世……一番剖白下来,冷寒凌只觉不胜其扰,目光落在他扯下来的白床单上,眸色微微一沉,以字窥人,如此暗藏机锋的一个“冷”字,对方也绝非泛泛之辈,既然不愿声张,就做个顺水人情,心照不宣。
雾泽当然不相信冷大少信了他这翻言论,只是他那双沉如夜幕的眸子掩去了所有的情绪,要判断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全然无从可查。半晌,只见他嘴角微扬,朗声一笑道:“既是如此,楚老板可以跟在冷家船后,自当安然无恙。”那笑容犹如海日初升,耀眼无比。
雾泽一怔,隐隐明白了云九避而不见的原因,忙道:“多谢冷少相助,只是在下已经知晓鲁莽,不敢豁然前行,却是想返回云城……”
只见他笑的豪爽:“既然如此,楚老板请了。”
“冷少留步。”雾泽暗暗惊了一把汗。
云九听着雾泽回禀,无聊的伸手要去调拨烛火,被追影一巴掌拍开。吃痛红着眼道:“我云九可承不起他这份情。”说着看着自己纤纤白手一个大掌印,扑到追影手背狠狠咬了一口,“还了。”
四个月后,深蒙圣恩的云九做了件让朝廷摔碗砸锅的事:云城正式与封州互通贸易!
其实早在云城还叫墨城的时候,就与封州有往来,只是这些都在暗面上,纵然彼此都心知肚明,朝廷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可以安插探子,还能增些税收。
当日云九派追影去查,多少铺子与封州有往来,没想到竟然几乎是全部的商铺都进过封州货。所谓法不责众,云九便开通互市,也算是给云城百姓吃了定心丸。
云城的百姓吃了定心丸,可以安心生活,大胆买卖。朝廷这颗心却扑腾扑腾悬了起来。贤明的皇帝,年事已高,心脏经不起如此折腾,竟是一口气没提上来,驾崩了。
举国同哀,太子登基。
这个太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刘越然最忌讳,云九很头疼的先皇后唯一皇子:周褚明。
“司徒岚真有你的!”
云九暗暗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