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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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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戚走出书房,下楼到客厅,就发现薛蓠和沈慧娴、张婶都坐在客厅里正聊得开心,钟戚露出一个淡淡地笑容故意加重了脚步声。
“戚!”听到声音薛蓠立刻转过头来,看见他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满满的都是喜悦。
“妈。”钟戚对着沈慧娴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沈慧娴微笑着应了。
“小蓠,天不早了,爸妈也要休息了,我们回家吧。”估计薛正东现在确实需要休息。
“哦,好。”薛蓠眨眨眼站起来,聊得太开心了,都忘记了时间。
“妈妈,张婶,那我们就回家了。”
“嗯,你现在有了身孕要早点休息,东西别忘了拿,我送送你们。”沈慧娴温和地看着女儿,示意张婶把茶几上的一个木质小盒给薛蓠带上。
沈慧娴和张婶送到车道上,看着钟戚小心翼翼地扶着薛蓠上了车,然后才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降下车窗,薛蓠摇着手和妈妈还有张婶道别。
“开车小心!”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车子,沈慧娴的微笑再也无需维持,一下子落了下来。她站在原地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钟戚和薛正东……
那小蓠怎么办……
“太太?”张婶不安地看着出神的沈慧娴,“姑爷看着对小姐很好,您不要太担心了。”
张婶是沈慧娴跟着沈慧娴来薛家的,几乎算是看着沈慧娴这一路走来的,沈慧娴过的日子她看在眼里,怎么会不心疼。
沈老爷在世时不谙俗物,把沈家的家财都挥霍殆尽连同沈氏也被别人收购。沈老爷子倒好,自己撒手死了,留下沈慧娴一个人苦苦支撑,维持家业,照拂幼弟,费尽心机嫁入薛家,以此保住沈家,让沈海得以以上流社会的身份长大。
但薛家又岂是什么好相与的地方,当年为了薛蓠小姐是个女儿的事薛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明里暗里给了沈慧娴多少刁难,薛正东也不是可托付的人,沈慧娴这步步走来她这个旁人看着都心酸。
只是养而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现在好不容易薛蓠小姐也嫁人了,怎么太太就是没有一刻的安心?
“张婶,我有点累……”沈慧娴疲惫地把手放到张婶的手中,张婶赶紧扶住她,默默地等着沈慧娴缓过来。
沈慧娴微微闭着眼睛静静思索着。
钟戚和薛正东对立,薛蓠作为连结两方关系的纽带将彻底失去存在的意义,现在无论对于哪一方来说,她都成了一颗弃子。
如果薛蓠这一胎是男孩儿就好了,看在孩子的份上钟戚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只是那又如何,心如死灰的日子她过了一世,难道她的女儿也要这样过一辈子?小蓠,她的女儿……
不对,沈慧娴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些她曾经忽略的画面。
钟戚看见薛蓠时莫名闪动的眸光,钟戚在薛蓠孕吐严重时曾经一闪而逝的决然,他还私下见过自己,表示如果薛蓠的身体状况再没有好转,希望自己可以和他一起劝说薛蓠拿掉孩子……
当时她还怀疑钟戚在外面有人,但从查到的结果来看,钟戚婚后不要说有人,根本没有和别的女人有过密切的接触。
难道……
沈慧娴被自己的推测惊住了,但大脑却开始飞速地转动起来。
薛正东如今看起来犹如困兽,如果不出所料,那应该是钟戚的手笔。钟戚既然早就计划要利用薛正东进退两难的局面,那必然早已料到薛家根本不可能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当初她以为钟戚娶薛蓠是想借薛家之力,如今看来,这条理由根本不成立。
那钟戚为什么要娶薛蓠呢?
答案呼之欲出。
沈慧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想来薛正东也是根本没有想过有这个可能吧!
沈慧娴扶着张婶的手,慢慢踱回家里,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曾经在薛蓠出嫁的时候许愿,用她所有的德行祈求薛蓠的一点幸运,也许上天终于施舍了她那么一点怜悯。
回到家,薛蓠懒懒地窝在沙发里不想动。
钟戚瞥见茶几上的那一个木质盒子难得有些好奇,“妈给了你什么?”
薛蓠眼睛一亮,兴奋地坐起来对钟戚神秘地一笑:“你过来看啊!”
钟戚看着她像只捧着榛子的小松鼠一样骄傲的表情心里一软,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很是顺手地把薛蓠搂进了怀里。
“是什么?打开给我看看。”
木质的小盒看起来十分简单,打开一看才知道里面还有一个盒子,外面的盒子不过是防着磕碰之用。
里头的小盒子也是木质的,但却是上好的小叶紫檀,由于经年的摩挲,色泽匀和内敛,隐隐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盒身上浅雕的万壑松风图,盒盖上却是极尽繁复地透雕了欹湖柳浪,幽幽地飘散出一股芳香。
“分行接绮树,倒影入清绮。”薛蓠抚摩着盒子圆润的四角,喃喃低语。
“欺负我不懂是不是?嗯?”钟戚贴着她,轻吐出的气息撩动着她敏感的耳垂,轻易就制住了她摇头的挣扎。
“映池同一色,逐吹散如丝。”他慢悠悠地说道,笑意盈盈地对上她惊讶的眸子,“这点东西你相公还是懂得。”
盒子打开,里头却又是不同。
小盒外面端的是清旷高雅,但那也是要识货的人才看得出,落在白丁眼里,不过是一个雕了花的破木盒,但这盒子里面却是明晃晃的金色,简直要耀瞎了人的眼,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有多贵重似的。
细看之下,这木盒之中原来嵌套着一个纯金的盒子,因为工艺精巧,乍一看还以为是木盒内层做了鎏金,只有在触手敲击之下,方能发现其中奥妙。
木盒之盖的内层比外面的透雕更为复杂,竟是用累丝攒枝的手艺以金丝编累而成了辛夷白石之景,累丝后面是空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钟戚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感慨地说:“好精致的想法。”
透雕累丝以空出的空间内置沉香,香气透过透雕和累丝的空隙自然飘散,难怪刚刚从盒子外面就有隐约的香气。
这其实是个妆奁,金盒内以红绸包裹,放着一整套象牙梳篦,一对莲瓣式的龙泉窑青瓷胭脂盒,一对羊脂白玉手镯,看高度这只是第一层,下面应该还有东西。
“很漂亮吧。”薛蓠极是喜爱地把玩着一只胭脂盒,用手仔细描摹着上面的花纹后又恋恋不舍地放下。
“嗯,不过我更好奇下面的是什么。”钟戚挑了挑眉毛,他怎么觉得薛蓠故意不想给他看下面的东西。
果然,薛蓠的脸一下子有了微微的薄红,微嗔地想要夺过那盒子,却被钟戚小心地制住了。
“你——”薛蓠恼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转过头不再看他,自暴自弃地说:“你要看就看吧,可不许笑!”
钟戚被她的表情弄得更是好奇了,什么东西让她像只被燎了毛的小猫仔似的那么羞涩又气恼的样子。
小心地抽出下层的镜屉,钟戚也是一愣——里面竟然是相片。
相片上先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婴儿,闭着眼睛,砸吧着手指,像是睡着了。
下一张还是那个婴儿,只是好像长大了一点,眼睛也呜溜呜溜地睁着,傻呆呆地盯着镜头。
下一张相片上的小孩儿跌跌撞撞地站着,扁扁嘴巴像是立马要哭了出来。眉眼弯弯,虽然脸上胖乎乎的,跟个小包子似的,但钟戚还是看出来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一旁转过脸去不好意思的薛蓠,这些都是她小时候的照片吧。
后面的相片中小婴儿渐渐长大了,脸上的小包包婴儿肥也渐渐退去,俏丽的瓜子脸轮廓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是薛蓠。
一张是她八九岁的时候站在芍药从中,虽是年幼而稚气未脱,但眼波清纯之间不经意的流转还是让人不得不感慨一声“美人胚子”。
又一张是薛蓠在湖边大笑,身量又高了不少,背景上有好多差不多大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着。
钟戚的眼神闪了闪,伸出手指细细抚摩着照片中的眉眼,仿佛能触手摸到那青葱恣意的笑容。
薛蓠在钟戚一张一张看的时候就忍不住转过头来跟着一起看,虽然在薛家的时候已经和沈慧娴回忆了一遍,但和钟戚一起看感觉又是不同。
看见他停在那张照片上,薛蓠攀着他的手,摇晃着说:“那是初中春游的时候拍的呦,你记不记得?”
她和钟戚是初中同学,那次春游钟戚也应该参加了,他那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呢?
哎,估计没有吧。
钟戚没有说话,手指动了动,好像要拿什么似的,但最终却没有动作。
薛蓠本来就没指望钟戚能回答她,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翻看着照片。
钟戚不动声色地执起她的手,放松地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讲着那些照片的故事,轻轻替她把垂落眼前的散发梳拢到耳后。
察觉到身旁的呼吸声变得舒缓而均匀,那具柔软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微微蜷缩起来,白嫩的手腕轻轻搭在自己的胸前。
钟戚小心翼翼地撑起自己的身子,轻柔地将薛蓠的手移开,倚着床头,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眉头舒展,唇角虽然放松着却好似带着淡淡的笑意,看来是个好梦。
他看了一眼深暗之处的那个柜子,轻轻地吻上她的嘴唇。
“我记得,关于你的所有我都记得。”
好似是呓语,飘散在幽深的夜色中。
起身离开卧室,钟戚轻声走进书房,门在他的身后无声地隔绝了窥视。
“你可以动手了。”金属质感的声线毫无波动。
手机的灯光在暗沉的黑暗里散发出诡谲的绿色,幽幽的鬼火般地由亮转暗,最后无声无息地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