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卓落

9、第 9 章

　　没有人知道冷家大小姐，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他们也想象不到。

　　“你不过是冷老爷喝醉酒，让个丫鬟生下的贱蹄子，别做什么小姐梦！”冷夫人穿着皮靴狠狠地在冷凌霜背上踹了一脚。她紧紧身上的皮草，骂咧这今年的鬼天气，格外的冷。雪没完没了的下，这么一会儿，她的肩上就已落了一层雪花。朝着冷凌霜又吼了一声：“衣服洗干净点！”小跑着回了屋，要不是怕那下作的丫头偷懒不干活，她怎么会出去受冻。想着又忍不住咒了几句，心里方才舒坦了些！　　这个天，泼在地上的水，马上就能结成冰。冷凌霜还打着井水，在小院里洗衣裳。双手早已通红，她只穿着见蓝布小袄，身前还有一片湿印。是刚才她发呆片刻，被冷夫人瞧见，便挖起一瓢冷水扑到她脸上。鬓间的发，凝成了冰柳，随着她的动作打在早已冻木的脸上。
　　要是以前，她还有个盼头。莫灵姐会带她离开这，自从那回来以后，这梦便也碎了……
　　刚回来那日，蒋妈给她挂过电话。说莫灵求的督军帮她，督军便遣了蒋妈问：“小姐可要离开冷府？”她曾经是心心念念的想，可现在她该说什么？离开了又是去哪里呢？莫灵已经嫁了人，她去了不过是个闲人。她决定留在这，继续这永无天日的灰暗生活。
　　抬头灰蒙的天，簌簌的雪花大朵大朵的的，洒在脸上。心中暗叹：也不知莫灵现在身子如何了……
　　“凌霜！去给少爷捶腿！”汲红搓着手，还不停地往掌心里哈这热气。看冷凌霜并无动作，来了气。一脚踢到了洗衣的大木盆上，冷水溅的四起。倒是让她的脚踢得痛了，她不屑道：“真把自己当小姐了！”
　　冷凌霜总算是抬起了头，淡淡的说道：“二夫人不许我见少爷的！”
　　汲红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少爷要见人，夫人又不许他们见，让她左右为难。寻思片刻，还是决定回去和少爷说说。
　　冷夫人一直无所出。老爷冷探明当初是应着他夫人家的支持，才得以有今天。即便是现在，也要忌惮几分。但是，冷家总不能无后。冷夫人心中恼怒，但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刚得知凌霜的娘亲有了身孕，冷老爷大喜，对她是百般殷勤，谁知生下是个女儿，立马换了脸色。生产后，本就体弱，又被冷夫人百般折磨，冷探明去不闻不问，熬到凌霜五岁那年便去了。冷家唯一的少爷——冷炎博，是冷探明从外面带回的女人所生。下人们都在底下说，她是烟花柳巷里的小角，不知是耍了什么狐媚手段，把冷老爷骗的服服帖帖。等她生下了冷家的长子，大家又都巴结都来不及。
　　“娘！我就要她伺候！府里数她长得好看！”
　　冷凌霜听着声音，不由的皱皱眉。想就这么忍气吞声的过，可总有接踵而至的麻烦事。
　　二夫人拉不过他，他也就比凌霜笑了两岁。在家里锦衣玉食的，像菩萨似的把他供着。打个喷嚏，府里上下都不得安宁。
　　二夫人恨铁不成钢，这好的没学，贪图美色倒是一点不减他父亲。
　　“娘明天去给你找几个漂亮的，成不？”
　　冷炎博迟疑片刻，狐疑道：“真的？”他指指仍在埋头洗衣服的冷凌霜问道：“比她好看？”
　　“你亲自选，可好！”
　　冷炎博这才笑笑，欣然离开了。
　　“凌霜，跟我过来！”
　　冷凌霜放下手中的活，跟着往后院走去。她却不敢再上前：“二夫人！”府中有规矩，下人是不可随意进后院的，而她更是被明令禁止的。
　　二夫人回过头，鄙夷的看了一眼：“进来吧！我是带你去见老爷！”
　　她先带冷凌霜去了卧房，将她好一阵梳妆打扮，才领了她去见冷探明。一路进书房，凌霜都没敢抬头，站定后便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听到二夫人唤她，她才走进书房的内室。依旧颔首低眉，却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目光。她用余光撇去，看到一与冷探明年纪相当的人，眯缝这眼打量她。
　　“咳！”坐于首的冷探明终于发话了：“凌霜啊！这是林老爷！”
　　“林老爷！”那眼神让凌霜觉得很不舒服。二夫人在冷探明耳边嘀咕几句，便带着凌霜出了书房。她心里惶惶不安，直到二夫人让她今晚搬到后院住，她知道……这一切躲不过了。
　　夜色渐沉，屋外银装万里，雪曼舞纷飞。铜盆里的碳火，烧的红红的。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冬天里的温暖。她贪婪那股子热气，想要将那双从未暖过的手都放进去。她用掌心去触铜盆的边，那一瞬间的灼热刺痛皮肤，却让她一遍遍不厌其繁的去那微妙的痛觉。
　　“在等我？”
　　凌霜蓦地抬起头，看见今日书房中见得那个人，正站在门口。她缓缓地站起身，警惕的看着他。
　　他看着冷凌霜，如狼似虎哦想要一下扑来的样子，说道：“真没想到冷探明那家伙会有个这么标致的女儿！”
　　看到冷凌霜不住的往后躲，他劝道：“放心！我一定娶你做小老婆！你这么如花似玉，就该拿回家养着！”
　　凌霜一下子来了怒气：“你妄想！”
　　□□一听便是火了：“你爹把你给我，可是不计较给你个名。我可是好了心的要娶你，你到着态度？”
　　虽知道冷探明对她无情，可是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爹将她送给别人。心叹道：自己原来还有心，还会难过……
　　□□看她杵着未动，以为是已经答应了。心下窃喜，扑上去一把搂住了冷凌霜。凌霜一声惊呼，挣扎着喊道：“放开！放开我！”
　　□□也没了耐性，一巴掌狠狠的扇到冷凌霜的脸上，顿时浮出五个粗红的手印。从她脖颈的衣领处一扯，旗袍上的盘扣都掉了。冷气刺着皮肤，虽是早已习惯的温度，凌霜也立刻惊觉起来。抄起手边的花瓶就对着他狠狠的砸去。他顿时瘫软在地，颈后血流如注。冷凌霜害怕极了，硬压着心中的恐惧上前探探鼻息，微弱的热气让她稍稍平静下来。可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林家的势力一定不小，不然冷探明不会想要巴结他。她拿上了一件外衣穿上，拿走了□□的钱袋，将门繁反锁后，从窗户中跳了出去。冷天里，本就没什么值夜的家仆，加上又是大雪，冷凌霜顺畅的到了后门。
　　她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受尽折磨的地方，可是她能去哪里？谁能庇护她？突然灵光一闪，她决定，去求他。
　　天才蒙蒙亮，她在一家店门前窝了一夜。不敢合眼，怕冷家的人会找来。她一直记得蒋妈上次留下的电话号码，店铺将开门，她就冲去借用电话。她拨过去，却迟迟的没有人接，紧握听筒的手颤颤发抖。在心将跌入谷底的时候，是那个声音，拯救了她。
　　“喂？”　　“你……能帮我吗？”
　　听到那边很久都没有回音，她颤巍的想要开口，却听到那边说：“你在哪？”
　　凌霜坐上了上次的那辆车，蒋妈仍坐在旁边，可去的不是那山上的别墅。这是芫州城内的督军府，她见到了莫灵姐的孩子。
　　她没有在见过莫灵姐，也没有见过他。他竟放心的将整个督军府都交由她来打理，而她尽心的照顾着这个孩子。
　　每月十五，都会有人来接这个孩子去山上的别墅。
　　后来她知道，那山，叫灵山。
　　每到十二月，他会带着孩子在山上陪他一月。
　　原来，莫灵姐离开的日子实在十一月……
　　那一天，她记得。那一天是芫州城正下着年里的第一场雪。
　　好大，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