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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暗情 ...

  •   自从永璐薨逝后,令妃总是落落寡欢,我与紫薇每每去延禧宫问安,总能在延禧宫的佛堂内听她念经,为的是早日超度十四阿哥的亡魂。乾隆虽然悲痛之情犹存,但心思毕竟没有女子那般的细腻,事过境迁也就渐渐地平静了。经此一事,乾隆对令妃怜悯万分,日日留宿延禧宫陪同,恩宠更甚从前。
      十月,在太医院管领常寿诊脉证实之下,确定令妃怀了龙种,我知道这一胎怀的便是未来的嘉庆帝了。后宫的妃嫔们多年已无所出,而十四阿哥也才刚刚薨逝,子嗣无疑成了乾隆和太后最为牵挂的事,后宫越是繁荣,子嗣越是多,大清朝便越是昌盛稳定。
      远在五台山的太后闻得令妃有喜一事,即刻谴了身边的桂嬷嬷回宫,亲手将一尊白玉送子观音送到延禧宫,可见太后对其重视。令妃将送子观音敬奉于佛堂中,丝毫不敢怠慢。
      令妃的肚子逐渐显出,行走已需腊梅冬雪搀扶着,自从有了身子,延禧宫的赏赐便源源不断,前朝后宫都在等待这个孩子降临人世,果然是嘉庆帝,还未出生就蒙受乾隆的盛宠,备受东西六宫的关怀瞩目。令妃的伤感之色也逐渐少了,她正享受着腹中胎儿带给她的喜悦之情,令妃能够渐渐放下永璐之死,也是我们欣然想见的,纵使现下心结难解,事过境迁,终有一日能趋于平淡。
      时近严秋,皇后吩咐御衣房赶制各宫妃嫔和阿哥格格们的新秋衣,完工后分发送往各宫各殿。
      我举着双臂,任由御衣房的小太监替我量尺寸。我低头一看,总觉得腰身肥了一圈,随口问一旁的明月道:“我是不是长胖了?”还未及明月答话,那替我量身的小太监先笑道:“格格说的哪儿话,格格腰如约素,瑰姿艳逸,哪里胖了?”
      我见这个小太监几分好玩,笑问道:“你倒是会说话,听你略识文采,曾读过书么?”
      他一面替我量身,一面道:“奴才进宫前上过几年的学堂,中过举人,本想再寒窗苦读三年意图高中光耀门楣的,谁知奴才的爹好赌成性,输光了全部家当不说,还日日被追着要债,奴才便断了科考的念头,入宫当了太监给父亲还债,此后便一直待在御衣房做个管事太监。”
      我静静地看着他,想着真是可惜了,正惋惜间,他笑道:“好了,格格的尺寸奴才都记下了,衣服裁好了立刻就给格格送来。”他收了东西刚欲请退,我忙道:“裁衣的时候劳烦公公替我宫里的奴婢也裁上几件。”他欣然应是,而后退下。
      明月不解道:“格格,奴婢们的衣物明日就会送来了,实在不必让御衣房再裁。”
      我莞尔道:“你们秋冬的衣物单薄,哪里御得了寒气?别回头折腾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见她面色动容,咬着唇的模样,我打趣道:“像个小媳妇儿似的,是不是想嫁人了?”她又羞又恼,作势要来打我,我退开身子一躲,笑意愈浓,“如此泼焊可要嫁不出去了。”
      玩笑间彩霞端了莲子羹过来,笑道:“格格,明月她脸皮薄,经不起格格这么打趣儿的。”我道:“莲子羹好了么?你和明月到延禧宫给令妃娘娘送过去,我去倚月阁给紫薇郡主送去。”

      倚月阁外秋菊和冬梅在守着,心中正纳闷她们怎么不去里屋伺候着,她们瞧见我却是一副惊慌的模样,更是不解,才想踏进宫门,秋菊已经拦在身前,“格格吉祥!格格有事么?”
      我示意她起身,笑道:“我给紫薇送一点银耳莲子羹。”冬梅截道:“羹交给奴婢们便是了,奴婢会替格格送到的。”说着接过我手中的竹篮子。
      我又道:“我还想与群主唠唠嗑呢!”冬梅面有难色,“格格,不是奴婢要为难您,只是主子现在真的不方便与格格相见。”
      我听得一头雾水,又见她俩面色十分为难,想着罢了,才要转身,却见院内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闪过,心中一急,忙大声道:“谁在那边?”秋菊冬梅听我这么一叫唤,却也不转身去看,只是面色愈发苍白,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作势准备往里闯,“究竟在做什么名堂?”
      话音才落,紫薇已然站在身前,“小燕子,进来吧。”
      入了倚月阁,细细打量起来,正前搁一张香木茶桌案,上头一套紫砂茶具,右侧设有翡翠绿画屏。榻边罗幕轻垂,榻上一条大红薄被,绣着鸳鸯戏水的纹样,很是喜庆。倒是一所清雅之处!
      紫薇扶我坐好,亲手斟了一盏茶置于桌案前,自个儿也坐定,才道:“这事儿本就不打算瞒着你,只是没想这么早说的。”听她欲言又止,我试探着问:“你可有了‘悦己者’?”
      方才在外头就已瞧了个清楚,一看便知是一男子,虽看不清样貌,可如今见她面带娇羞的模样,心中早已猜出了七八分。
      她颌首道:“是。”
      我又问:“可是尔康?”她一怔,再是了然笑道:“想必那日你已看出了端倪。”我点头道:“你们情投意合,正般配。”
      她默了一会儿,才面有难色地说:“小燕子,我真的很不安,尔康他是皇上钟爱的臣子,总有一日会被指一门好婚事,便算他再不情愿,却也是无可奈何,我不晓得若是真有那一刻,我该如何面对,又该置自己于何地。”顿一顿又说,“可女子总是容易被情牵绊,我还是义无反顾,不由自主了,这样的我是不是太傻了?”
      我握过她的手,莞尔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雪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既已做了决定,无所谓好坏,无所谓对错,听从自己的心,便是了。”
      她眸中大放光彩,直直盯着我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与我结拜的小燕子断断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如今的还珠格格总是让我出乎意料,一点都没有了以前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我道:“才疏学浅,没得让人笑话。”忽觉口干,拿过一旁的茶盏饮下。
      她一笑道:“是因为皇宫,还是为了永琪?”
      执盏的手一顿,心下升起莫名的不安,过了半晌才压下心中的情绪,说得坚定,“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偏过头不愿再看她,只听她叹了一口气,“小燕子,‘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知道你懂这个道理。”
      折花不难,只是我该折这朵花吗?我静静地瞧着窗外,恍若未闻。
      慌慌忙忙地从倚月阁逃开,心中仍是安静不得,步子也随着愈发快起来。永琪永琪,我最不想与之有牵连的人,本以为不想不念不恋,任由乾隆指一门亲事,夫唱妇随也就这么过一辈子便好,总不能真让他舍弃权势随我流浪,我又何苦把我们逼上绝路。
      如此想来倒是松一口气,心下却还是隐隐作痛,原以为已足够洒脱,如此地抑制与逃避,原以为藏得够好,却不想如今被紫薇看穿了心思,仍是那么撩不开手,苦笑一番,劝解别人倒是理直气壮的,轮到自个儿却也是手足无措了。
      “和孝妹妹这是赶着去五弟那儿么?”
      抬头瞧了一眼,一脸痞笑的三阿哥直直地站在不远处的茶树下,满心装着事,竟未察觉到这不是回漱芳斋的路,再走几步就要到阿哥所了。我瞥过他并不理会,转了身子抬脚便走。
      他大步过来,拦在我身前,神情难得的严肃,“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我心中本就烦闷,拨开他的手道:“我与你没什么好讲的。”
      他又道:“若是你愿意,我能许你一世一生一双人的承诺。”我惊得一下顿住了步子,静静打量了他半晌,见他眸中毫无玩笑之色,莫名一慌,“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他静默一会子,压低声道:“五弟知道的秘密,我也晓得。”我大惊失色,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他笑道:“你可以放心,我若要揭穿,今日你也不会在这儿与我大眼瞪小眼了。”我放下心,皱眉道:“三阿哥说笑了,和孝只当没有听过这些话。”
      他淡淡道:“我晓得你的心思,可你与五弟能有什么结果?你就撩开手吧,皇阿玛已经有意将鄂尔泰的孙女西林觉罗氏指给五弟做嫡福晋,既然是没有结果的事,你又何必再执着。”
      原来真的有西林觉罗氏啊,再如何逃避终究是逃不开历史,该来的还是要来,不会因为我知道结果而有任何的改变!我明明晓得结果,为何要一遍遍地提醒我!
      一下被两次拆穿了本以为隐藏得够好的心思,我恼羞成怒,瞪着永璋道:“他要娶谁做福晋,与我有什么相干!”话罢也不待他开口,慌忙跑开。
      我倒宁愿自己是那个天真无邪,敢作敢为的小燕子,至少爱得坦然,爱得毫无牵绊。凉风刺骨,我缩紧了身子,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注:
      1。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出自《上邪》)。
      2。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出自《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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