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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天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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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十四阿哥永璐染上了天花,整个皇宫忧心仲仲。
太医们没日没夜地在延禧宫进进出出,面上皆是惶恐之色。令妃整夜守在永璐跟前,生怕他有个闪失,皇后听太医说怕是无能为力,立刻快马传信至军营,告知乾隆事态严重。
乾隆在收信的当天便快马回宫,留下傅恒和兆惠两位将军抵抗战事。当日我与紫薇在延禧宫同令妃一道照料着永璐,慰藉着痛哭不已的令妃。太医们丝毫不敢怠慢,各路法子,各种良方一一尝试,太医院暂代管事常寿更是几日未合眼,然而永璐却丝毫未见好转。
乾隆到了延禧宫,还未及脱下一身的盔甲,永琪他们也是个个盔甲在身。一屋子向乾隆跪拜,他现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进屋就朝太医问:“十四阿哥如今怎样?”
有太医回道:“十四阿哥本就身子虚弱,如今怕是回天无力了。”乾隆身形一震,消瘦的面庞上满是痛苦之色,艰难地迈步要向床榻边去,忙有太医过来抱腿阻拦道:“天花极易传染,还请皇上先净手,当心龙体受染。”
乾隆一脚踢开进言的太医,大怒道:“朕没事!”大步至床榻边与令妃一同守着永璐。
眼前的一幕让我渐感无力,历史终究是不会变的,永璐终究还是要走的,撑着脑袋靠在桌案边,想不出此刻自己还够做些什么,只是眸中的湿意愈来愈浓。
一个嬷嬷端了一盆水过来,俯身道:“格格,该是时辰净手了。”我摆摆手让她退下,“拿走吧,我不洗了。”手心一紧,还不及反应,已被抓着侵入水中,一阵冰凉之感袭来,我直直看着永琪不说话。
他的眼中满是血丝,眼眶微微泛红,半晌才启唇道:“如今十四弟已是如此,你还要我们为你多操一份心么?”我看向床榻边乾隆那一张悲痛的脸,心下一阵酸涩,同永琪点一点头,认真地净手。
边关战事愈紧,乾隆暂留皇宫,一面守着永璐,一面在朝房听着每日自军营传来的战报。家事国事夹杂在一起,又要做一个慈父,还得当一个严君,乾隆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听小路子说时常有咳嗽声半夜三更地从御书房传出来,我和紫薇都是担心得紧,只恨不能为乾隆排忧解难。行军打仗本就不是女子的专长,我们也只能时时陪着令妃照看永璐,以尽一份绵薄之力。
五月末军情告急,敌我两方死伤均为惨重,兆惠将军原想停战议和,首先派了副都统阿繁前往说服招抚,反被小和卓木霍吉占杀死。随后,在沙雅县东一域的官军,与小和卓木霍吉占的四百骑激烈作战,官军绿营六百人被歼。乾隆听之大怒,撤了雅尔哈善靖遂将军职,就地处斩了将都统顺德纳,提督马得胜。
就在接到八百里加急的那日,乾隆病于寝宫养心殿内,永琪和永璋衣不解带地守在病榻前。乾隆对于边关的战事倍感无力,又缠绵于病榻中,下令封傅恒为步军统领,将一切军营之事统统授予他处理,永琪和永璋协理。
在常寿的治理之下,永璐愈见好转,病情趋于稳定,乾隆听后龙颜大悦,正式升常寿为太医院管领。宫中难得喜讯,乾隆的身体即刻痊愈。
七月,定边将军兆惠率京城健锐营营兵到天山南北,与小和卓木霍吉占交战,陷入了黑水营围战。
据报黑水营一战战况激烈,这一战竟持续了三月有余。
十月十三日,兆惠将军领兵至通古斯鲁克,却遭遇敌兵众约二万余人来袭。我军千余人入渡河者,仅余五百名存活,虽有斩获,但马力疲乏,被敌军围困,大有损失,只得先按兵不动。敌军亦是掘濠立寨,与我军僵持,等待时机交战。敌军狡猾十分,竟引水灌营,企图一举淹没我军。兆惠将军即下令掘濠渲泄,又以苇扫蔽体来犯,即用火焚烧,又掘沟伏身前进,乘高追击。
边关还报我军伤亡亦重,兆惠将军两易战马,俱中鸟枪倒毙,脸与胫部均已受伤。而明瑞、福龄将领也遭敌军残害,马匹也都陷入泥淖之中。明瑞的口唇被长枪打伤,两军对战,侥幸逃脱。
十一月,宫里接到兆惠将军的书信,大致是人马俱疲,如今扎营于黑水营外一千里处,请求大军支援。丰绅殷德主动请缨要协助伐回,傅恒即点派吉林、索伦、察哈尔、绿营等援兵,计1。6万名由丰绅殷德率领。援军初十齐聚黑水营外,兆惠将军当即催兵杀出,毙敌数千。敌军措手不及,被击退至两千里外,却也不愿投降,在两千里外安寨扎营,伺机而动。
边关才迎来一时的太平,永璐的天花之症却再一次恶化,原是延禧宫的小宫女不懂事,嫌宫内空气沉闷,便悄悄开了一扇窗子透气,天花是经不得风吹的,太医终是束手无策,永璐此后日日气若游丝,再不见好转。乾隆盛怒之下对那个延禧宫的宫裨施以斩刑,宫裨们以此为鉴,都提醒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照看十四阿哥。
时光飞逝,转眼二十三年即过,又到了寒风刺骨的时候 ,宫内接二连三的出了太多的事,早已没有了过新年的乐趣,乾隆只是谴了宫女在宫门四处挂了红灯笼,寓示喜庆之意。一片冷清下,乾隆二十四年姗姗而至。
二十四年正月初七,永璐久治不愈,薨逝于延禧宫中,令妃悲痛欲绝,当即晕厥,乾隆悲痛万分,追封其号为“贤”,以皇子礼葬之。
此后边关连连大捷,将近两年的恶战终以大获全胜而了结。乾隆二十四年八月,兆惠将军领兵大肆攻克黑水营,大小和卓木难以抵抗,最终溃不成军,被巴达克山首领素勒坦沙所擒获,生死未卜。而丰绅殷德在与回军的最后一战中,遭小和卓木射杀,为国捐躯。
乾隆本想在兆惠将军凯旋归朝后为其大办一场庆功宴,而兆惠将军听说永璐薨逝一事,快马上书说皇十四子仍处丧期,不宜喜庆宴客,遂婉拒了乾隆的好意。乾隆动容之余,加封其为一等武毅谋勇公,待回京后,又加封其为御前大臣、协办大学士兼署刑部尚书,受二品俸禄,赏赐黄金千两,良田百顷。
而后追封丰绅殷德三等公爵位,为安抚和珅,乾隆还一同加封他为正二品御前侍卫和正蓝旗满洲副都统。
清朝如今是一片太平盛世,边关小国惧怕清朝兆惠的名声,不敢来犯,甚至还有自愿归顺的,每年甘愿向清朝进贡布匹银两。皇宫渐渐回到了歌舞升平的时候。
自回疆一战,乾隆开始对永琪颇为重视,时常宣他进朝房共议国事,朝中大小事宜也会问过他的意思,酌情思虑,再做定夺。
永琪如今年岁十八,已然是一位成年的皇子,这位成年的皇子又满腹才学,熟识治国齐家平天下的政治手段,还颇受乾隆的盛宠,前朝后宫少不得议论纷纷,说乾隆看来早已有了立储之心。
后宫除了已逝的几位阿哥之外,皇三子永璋因为乾隆十三年对孝贤纯皇后的薨逝表现得不够悲痛,已被乾隆剥夺继位资格。皇四子永珹醉心书画,无心皇位。皇十一子永瑆年岁尙小,虽说博学多才,但还不成气候。其余的阿哥则是资质平平,皇十二子年岁亦小,虽贵为皇后所出,但时常称病不愿上学堂,也不是一个合适的帝王人选
众皇子中只有永琪拥有帝王之才,如今又颇得圣意,有揣测乾隆已秘密立下了圣旨日后授位于永琪,甚至于前朝中的一些大臣已经渐渐向永琪靠拢,永琪也在朝中慢慢地站稳了脚跟。
永琪也没让乾隆失望,自幼聪慧好学,能骑善射,又通满语、汉语、蒙古语,熟谙天文、地理和演算法,并在书法、绘画方面也颇有建树,乾隆对他评价极高,这趋势看来倒是真像要让永琪继承皇位一般。
正值九月立秋,经过了一夏的炎热,天气又逐渐开始转冷。
御花园里百花盛放,其中木芙蓉开得尤为艳丽,心中欢喜,向乾隆请示,让小桌子选了几株长势较好的木芙蓉移栽于漱芳斋的院子里,日日赏看,倒是添了一丝乐趣。
这日正在院子里独自赏花,永琪带着一干随侍入了院子,自他从边关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漱芳斋瞧我。
细细地打量他几眼,身量好似又高了几分,眉宇间青涩不再,颇有成熟稳重之态,竟还未察觉如今他真的已经长成,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他,还以为他依旧是乾隆二十二年那个爱闹腾的五阿哥。转而一想如今已是乾隆二十四年,经历了那么多的国事战事,他早就该长大了。
思量间他已走近跟前,挪揄道:“怎么瞧我瞧得那样入神?”我回过神来,瞪他一眼。他一愣,又朗声一笑道:“变脸变得倒是快!”我起身问道:“有事么?”
他命身后的随侍将两盆菊搁下,“今儿皇阿玛得了几盆万寿菊,取其万寿无疆之意,寓意十分好,特意挑了两盆让我给你送来。”
“劳烦你替我谢谢皇阿玛的美意。”
他点点头说:“一会儿我要去朝房同皇阿玛议事,自会将你的意思转达,天气凉了,你自个儿好好注意身子,近日不得闲,就不在这儿坐了,我先走了。”话罢大步出了院门。
注:
1。乾隆二十三年:兆惠征讨回部,困战黑水营,却有其事。
2。丰绅殷德与本次战役完全无关,把他写成了主动请缨和为国殉职,完全出于剧情发展所需。
3。皇十四子,永璐(1757-1760),幼殇,未封。母孝仪纯皇后。乾隆并未加封永璐任何的封号,这里追封一个“贤”字,也是剧情所需,也体现乾隆爱子心切。
4。史实记载,叛乱平定后,兆惠以功晋封一等武毅谋勇公。返京后授御前大臣、协办大学士兼署刑部尚书。
5。和珅,十一月,擢御前侍卫,授正蓝旗满洲副都统,这是两个正二品的官职。
6。史实:乾隆二十四年(己卯)平定回疆。
7。史实记载:乾隆十三年,孝贤纯皇后富察氏薨逝,大阿哥永横与三阿哥永璋对皇后的死表现得不够哀痛,被乾隆严厉地训斥,并明确说剥夺此二子的继承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