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包子的诱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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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风月楼的姑娘们隔日醒来，揽镜自照，惊喜地发现脸上的红点尽数消散，肌肤比往日还要白皙红润，一时间奔走相告，喜不自禁。
当众多爱美的姑娘将慕容家堵得水泄不通时，在石阶上坐了一夜的慕容沉才如梦方醒。
他的小娘子不见了！
慕容沉冲进慕容浅的房间，“你大嫂去哪了？”
她无辜地摇头，“她彻夜未归吗？”
“彻夜未归？”
“对啊，她昨夜说吃撑了去化化食，那时你正在看石姐姐的信。”慕容浅笑意盈人，“她本就嫁得莫名其妙，做得事情也异于常人，说不定她是大皇兄派来的细作，只有娘认为她是好人，哥哥你何必太过在乎。再说了，石姐姐就要回来了，她也该知难而退。”
慕容沉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石媛媛回来后，古芷会耍什么样的手段将她赶走。还未曾想通透，古芷就不见了。
“慕容浅，你是故意的！”
慕容浅无所谓地耸肩，“那又如何？哥哥，别跟我说你没发现，自从古芷嫁进来之后，北燕的暗探就没有出过手，那日户部征粮闹得鸡飞狗跳，也没见他们暗中对我和娘下手，这似乎不太正常。”
“你太多疑了！家中不是养了小白它们，他们就算想暗中出手，也要忌惮三分。”
“你难道忘了那日，小白根本不在府中。况且，慕容氏本就出身草原，飞禽走兽对他们来说，如同袍泽。”
慕容沉面色阴沉，却始终不肯相信妹妹的猜测，“浅儿，你该出去走走，免得老是呆在家中胡思乱想。”
慕容浅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唯一的哥哥竟然这么说她，枉费她一番好意！
慕容沉吩咐争书备马，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人群中一阵骚动，“快看，古大夫来了！”
他暗自松了口气，急急出府，却被挤在人潮之后，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他只得坐在门前台阶上等着人潮散去。
他以为起码要等上个把时辰，结果还不到一刻钟，人潮渐渐散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
他抬眸望去，古芷一身素白罗襦伫立在路中央，人潮熙攘，她自岿然不动，目光清浅地落在身侧的男子。
那男人同她一样是素白衣袍，料子的质地和颜色如出一辙。他的肩上背着古芷常用的竹篓，侧身将她拢在身侧，以防被拥挤的行人撞到。
那是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动作浑然天成，熟悉而亲昵。
慕容沉负手前行，面色渐渐黯了下去，“娘子，你去哪了，我正要出去寻你。”
“采药。”她生硬地回答，目光看到别处，“师兄，把草药放下吧，我们去珍馐楼吃包子。我听说那里的包子可好吃了，去晚了要排队。我最讨厌排队了。”
于桐安点头，“随你。”
“等吃完包子，去找松儿玩，我许久没见她，她不知道有没有生我的气。”
“恩，都依你。”
“她要是没生我的气，我们再去十锦斋吃素菜，那里的素菜做得极好，我和妙儿去过好几回。”
“好。还想吃什么？”
“我还没想好。”古芷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要不晚上到松儿那围炉吧，这场雪下了许久，天寒地冻，正好温上一壶竹叶青。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得了许多。”
“我先叫人备菜，免得你到时候又闹腾说没东西吃。”
“我就知道师兄对我好。”
“娘子……”慕容沉完全被摒除在外，如同身旁匆匆而过的行人。
古芷把竹篓扔给他，“麻烦相公拿回去给妙儿。”
于桐安接了话茬，自然而然地说道：“妙儿那淘气鬼还在啊，有许多年不曾见到。”
“每回你来的时候，她都躲起来不敢见你。”冉妙怕于桐安，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躲都不来及。
“走吧。”古芷没有再看慕容沉一眼，拉着于桐安翩然离去。晨光初露，将那两道相似的背影拉得很长，片刻功夫，似已溶入彤彤红日之中，不见踪影。
慕容沉忿忿地抱着竹篓回府，瞥见冉妙躲在门前石狮后面伸长脖子张望，故意静悄悄地靠近，大声一吼，把冉妙吓得半死，直拍胸脯压惊。
“说，那人是谁？”慕容沉半眯眸子，透着危险的光芒。
“你不是听到了吗？姑姑的师兄。”冉妙没好气地瞪他。
“松儿又是谁？”
“姑姑的师妹。”
“那，姑姑的师父是谁？”
“姑姑的师父自然是……”冉妙堪堪闭了嘴，话锋一转，“姑姑的师父自然是松儿姑姑的师父。”
慕容沉逼问：“那又谁？”
冉妙果断地摇头，“我哪知道。”
“拿回去干活。”慕容沉知道冉妙护主心切，嘴巴又严，愤怒地把竹篓扔给她。
“太好了，谢谢慕容公子。”冉妙欢天喜地抱着竹篓去干活。
冉妙这丫头聪明伶俐，每日就喜欢往外跑，不肯乖乖待在家中。到仁寿街这些日子，已经是这一带的孩子王，经常见她带着一群孩子在雪地里追逐打闹。若是古芷出门，她必随侍左右，生怕有人欺负她家姑姑。
慕容沉见她举止反常，又把她叫过来：“回来。”
冉妙回头，皱着小脸瞪他，“干嘛？”
“你姑姑已为人妇，你怎么能让她跟别的男人出门招摇？”
“那是你家娘子，你都不担心，我操什么心啊？”冉妙淬他，“再说，有老于在，就算有人垂涎姑姑的美色，我也是很放心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那是他家娘子，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出游而无动于衷呢！
慕容沉撩袍追了上去，面色阴沉，眸光凌厉，走路有风。
珍馐楼的包子只有三种，三鲜包、小白菜香菇包和韭菜粉条包，一荤两素，不能和扬州的包子相比，却有其浓郁的特色。没有独特的江南风情，却有着燕地的粗犷与简单，深受汴梁城中百姓的追捧，日日人满为患，大排长龙。
古芷到的时候已没有位置，只能和于桐安站在门口等待外食的出炉。可饶是外食，也早已大排长龙。
“芷儿，要不明日再来。”于桐安见前面还有百八十人，纠结地揉揉眉心。
古芷自然是不肯的，“好东西是值得等的。”
“你等了十年的好东西，就是他？”于桐安在身后护着她，为她留出少许空地，才不至于被拥挤的队伍挤伤。
古芷点头，“师兄不喜欢？”
“芷儿，你可知近来很多人在找你，打听你的消息。我去山上寻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万事要小心。”
她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他找了我许多年，我想他早就知道我在哪里，却不肯寻来。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地寻我，又是何道理？他在乎的并不是我，而是他最宝贝的女儿。听说，他近年来连输江湖几大高手，正闭关练功，难道他看中我手上的东西不成？”
“你还恨他？”
“谈不上恨，恨他的是娘。”古芷随着队伍前行几步，又停了下来，眼见排在最前面的人拎着一笼笼的包子离去，目光浅淡地眨了眨，几许悲凉几许怨恨，垂眸间已是澄澈如水，一如往昔，“她爱了他一辈子，却被那个女人捷足先登，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难道你认为我也该像娘一样，只知道被动地等候，而将自己心爱的男人拱手相让吗？我不知道石媛媛做了什么，但我相信，她和她那个娘一样，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可我不是我娘……”
这时，队伍的前端发生骚乱，一个华服公子插队抢走数笼包子，引得众人大打出手，恶言相向。
“唉哟，你们别打了，慕容沉那小霸王你们还不认识吗？指不定又要讨哪家姑娘欢心，随了他去，否则他肯定又要闹腾。”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众人仔细一看，发觉真的是慕容沉，也便悻悻地住手。
慕容沉一获自由，笑得满面春风，“各位叔伯兄弟，慕容沉在此谢过。你们懂的，这年头，要哄娘子不容易。”
“哟，娶了娘子收心了？”有人调侃，众人一顿喧哗。
“那是自然的。娘子不高兴，就没好日子过。”慕容沉一脸二十四孝相公的得意，周全地回礼：“谢谢各位叔伯姑婶割爱！来日我娘子医馆开业，各位可要多多捧场，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慕容沉虽是通和坊的小霸王，却极是讨人喜欢，人长得俊俏，嘴巴又甜，男女老少通吃，慕容家米铺的生意也因为他而鼎盛一时。外人只道是慕容大娘治家有方，可明眼都知道，慕容沉的名气就是慕容家生意长盛不衰的招牌。
在这汴梁城中，只要一说米铺，就不得不提到慕容沉。而在议论慕容沉种种荒唐行径的同时，慕容家米铺的声望也随之水涨船高。
是以，当他为古芷的医馆提前预热时，简直就是生意兴隆的保证。
“娘子，我给你买包子了。”慕容沉献宝似地跑到古芷跟前，“快点吃，还热着呢。”
古芷瞥了一眼他被打伤的脸，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插队是可耻的。给你钱！”
说着，拿了两个周身绿明，翠绿内馅清晰可闻的韭菜粉条包，一个递给于桐安，“师兄，我们走吧。”
慕容沉哪里肯依，拦在前面大献殷勤，“娘子，你说把医馆开在珍馐楼对面如何？我把铺子清给你用。”
古芷环顾四周，冷道：“若是如此，珍馐楼怕是要没生意了。我怕被人砸店……”
“娘子何出此言？”慕容沉一脚隔开于桐安，稳稳地贴着自家娘子走。
古芷咬了一口包子，纠结半晌才道：“因为吃太多包子会拉肚子，拉肚子就看大夫，大夫会说，不要吃太多包子会拉肚子。然后，珍馐楼就没生意了，我吃包子就不用排队。再然后，珍馐楼的老板会来砸我的店。是以……”
“不知娘子想要哪间铺子？”慕容沉眼皮狂跳，“要不……”
古芷塞了一嘴包子，嘟囔道：“要不请个保镖吧？这样老板就不会找我麻烦。慕容沉，你叫石媛媛来当护卫吧？你不是一直想娶她为妻，我成全你如何？我用医术开医馆，她会武功，就当护卫吧。你觉得如何？”
“娘子，我……”慕容沉敛了笑意，不知所措地蹙起眉。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提起石媛媛。
“怎么，舍不得啊？”古芷唇边掠过一丝凉薄的笑意，转身迎上他彻夜未眠的疲惫眉眼，沾了油腻的手抚上他的脸，“信中写了什么，让你彻夜不眠？”
慕容沉退开半步，避开她温热的指尖，慌乱地收拾起猝不及防的狼狈。
古芷淡淡地收回手，在身上蹭了两下，“这包子好难吃，师兄我们去别的地方。”
她把包子塞入慕容沉手中，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语调在他耳边呢喃，“慕容沉，你是不是也这样给她买过包子？”
“娘子。”慕容沉瞳仁收缩，抬手要去拉她，却被她奋力甩开，清冷地抗议：“我不高兴了，真的很不高兴！”
慕容沉无可辩驳，在她隐隐的泪光中，他无地自容地垂了手。
“慕容沉，我问你。倘若吃包子能让我高兴，你会买多少包子来哄我？”她往后退开，“倘若我说我讨厌石媛媛，你会不会为了讨我欢心，而放弃她？”
此时的慕容沉怔怔地站在大街上，古芷平淡疏离的语调如同一把利刃，将他的心劈成两半。
一半是相识石媛媛时的他。
另一半则是和古芷成亲之后的他。
一个是倾心以对，发誓要娶她为妻的女子。
一个是权宜之计，为掩人耳目而娶进门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包子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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