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华胥 外传--惜缘》茶说

5、第五章

　　明彦的话，在修二心头打了个结。烤糊了三只野鸡，修二都没理出或喜或悲的头绪。

　　清早，太阳在天边露出微薄的光芒。明彦向后一倾，倒挂在树上，把下头正在煮粥的修二吓了一跳。

　　明彦倒挂的身子，像秋千似的一晃一晃，呼吸拂过那人耳梢便又荡开：“像啊··”

　　“什么？”跟明彦呆久了，修二总能从惊吓中迅速恢复。

　　“你身上的气味跟他真像。”说着，明彦又动动鼻子嗅了好几下。

　　明彦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修二心知肚明。手头握着的勺子顿了下，才又慢慢搅起来：“他··或许也是狐族的吧。”

　　“我猜也是。今儿准备下地府走一趟。”明彦一边说着一边从树上跳下来，蹲在修二身边，凑过去嗅了嗅沸着的粥，“啊~香呐~白粥都能煮得这么带味儿，真行呐，小呆狐~”

　　修二舀了勺，吹了吹，放到明彦嘴边：“去地府做什么？”

　　明彦自然地张嘴，含了会儿咽下道：“查人还需看生死簿，最全了。”

　　修二一口一口地喂，心里好奇地问：“仙跟妖也能查得到？”

　　“仙跟妖虽长生不老，但因一些特殊因素，也能元神尽毁灰飞烟灭的呀，也就是意义上的死了。”明彦吃得乐乎，解释起来也比较耐心，“所以啊，三界众生是死是活，那小小的簿子都记着呢。”

　　“哦。”修二应了下，随即皱起眉，“可是··除了阎王，任何人都不能看生死簿的···”

　　“所以要骗不行就偷，偷不行就抢来看啊！”明彦说得理所当然，把正直的小狐狸给弄糊涂了。

　　“可是··万一出事··你··”

　　“哎哟，小呆瓜你真婆妈。”明彦搓了把修二的头站起，“要是能勾搭上他，让我再给闪电劈一次都成！”

　　修二没了声，直到闻到轻微的焦味，才匆忙把火给灭了。

　　“喂，小呆狐，你叫什么名字啊？到时也帮你查查，看你这个呆瓜是不是一辈子顺遂。”

　　“你··你也不知道他名字··怎么··怎么查？”生怕穿帮的修二开始语无伦次。

　　“嗨，查他，直接查三界最美。查你，你不跟我说名字，我怎么查？”明彦见修二想要缩成团的样子，不禁打趣道，“莫非你名字还真是呆瓜来着？”

　　修二脑里一个名字一晃而过，是在人间照顾过的一个孩子的名字，于是随口就用上了：“望陵，望天的望···陵墓的陵··”

　　“哦，记着了。不过··”明彦上下打量了会儿修二，笑得不伦不类，“我怎么就觉得这个名字不适合你呢··”

　　修二心里一惊，但表面还是装得很镇静，好在大半脸被面具罩着，明彦再鬼头也察觉不出什么。

　　见明彦还在盯着自己看，修二心虚，一急就赶人：“看什么啊，你去吧，快去吧！”

　　“哟，会朝我吼了么，小呆瓜，不得了了么~”明彦揪着修二耳朵把他拉过来，对准一掌下去把毫无防备的修二打回了原形，随之面具啪得落地。

　　修二蹬了下腿，想要跳出明彦的怀抱，却被搂得更紧。明彦用手指戳着修二的脸颊，笑眯眯道：“长白点，就不得了了，啊？哼哼，下次再敢赶我走，我把你这身白毛扒下来做衣裳！”

　　修二傻就傻在辨不清真假话，被他这么一说，明显变得哀怨，不再动，只是用那湿漉漉的眼睛瞅着明彦，轻不可闻地低呜一声。这模样，十分可爱，挠得明彦心痒痒，鬼使神差般，勾得明彦低下头，迅速在小狐狸尖尖的嘴巴上一啄。

　　修二明显一僵，然后歪着脑袋瞅明彦。明彦稍稍回神，干笑几声，利落地把小狐狸塞树洞里，然后脚踩西瓜皮，迅速没了影。

　　修二蜷缩在树洞里，眯着眼，索性打了个小盹。醒来的时候，恰好明彦回来，神情有些古怪。

　　修二正准备爬出洞，却被明彦抢先一步拉出来，紧紧抱怀里。修二不解，却听明彦嘀咕起来：“小呆瓜··明明说是傻人有傻福的··都是骗人的··我大哥真是没长眼··”

　　明彦的话，修二没听懂几句，扬起尖尖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明彦，清亮透黑的眸子倒映出明彦一张难得愁云密布的脸。

　　“小呆狐··”明彦摸了修二的脑袋一会儿，突然嘴角微扬，即便眉目依旧愁苦，神色却是带上几分灿烂，“不过，没关系。老天不开眼，本仙君亲自把老天的眼扒开，定是保你这个傻瓜有一辈子的傻福。”

　　修二还是理不出头绪，只是觉得他晕着哀愁的眉目很扎心，于是动了动身子立起，抬起前爪轻轻抚了抚他的眼睛。明彦往后缩了缩，抓住修二的前爪笑道：“别乱动，很痒诶~”

　　修二跳到地上，把脸往脏水洼蹭蹭。想要化成人身，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喂，小呆！干什么呢！”明彦把修二拎起来，用衣袖擦他沾了污水的白毛，“多好看的白毛，弄脏干什么？！你别变人形，就这样，让我再抱会儿。成人形抱着，怪奇怪的··”

　　修二耷拉下脑袋，听话地乖乖缩在明彦怀里，满怀疑问地让他摸了个够。

　　照顾明彦的同时，修行也不能忽视。修二又去了人间，想继续去照顾那个生了重病的叫做望陵的孩子。谁知走到他房门口，就见他母亲在门口拜天拜地，满脸的笑，眼底噙着感激的泪水。

　　“夫人，你这是···”修二欲去扶，却被那人一把抓住袖子。

　　“公子，真是老天爷有眼，我们家望儿吉人自有天相啊~~”

　　“夫人··你好生说话。”修二把妇人扶到椅子上坐好，问道，“望陵的病是不是有了好转？”

　　“何止是有了好转，简直是一夜之间，就痊愈了！”妇人泪花花的脸满是激动，说着又要跪下去，“真是神仙显灵啊··老天开眼··”

　　修二进去看了眼望陵，确认他无碍后，就走了。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但一路上，修二把事儿串联了好久，都没成线，直到听到几个小鬼，谈论着明彦仙君私改生死簿的事，修二才刹那恍然大悟，大悟后紧接着就是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你改了生死簿？！”修二一脸焦急，紧紧抓着明彦的衣袖责问道。即便看不见眉眼，紧抿的嘴角已经显示出他认为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明彦顿了下，甩了衣袖，大咧道：“是啊，那什么破簿子，乱写，该改！”

　　“这是逆天逆定数，是大逆不道的！”修二又上前，紧紧抓住明彦的手臂，急到唇色惨白。

　　明彦也烦这事，要是被天帝知道，再罚一次，估计别想再上天了。一烦躁就吼：“那破簿子记着你这呆瓜没多久时日了，你说像你这心肠该是这下场么？天不在理，逆天怎么了？！”

　　修二被他的大声吓到了，但同时脑子也清明起来，他是为了自己才做了这件事，都怪自己瞒着他，是自己害了他···

　　明彦见修二脸色不好，知道他是真担心自己，于是打哈哈来缓解气氛：“不就改了几笔么，老哥能把我怎么样，我是龙族，又死不掉，大不了再把我劈成小娃，到时你再照顾我呗。”

　　“我··我会一直守着你的。”修二声音虽轻，却是十分认真。

　　明彦怔了怔，随即夸张地笑道：“那可不行，我可不能耽误你太久。等我把那三界最美绑在身边后，你也给我去找个心仪的人，到时我多拿根红线给你，你们俩也绑了。”

　　知情的人听这话，会觉得荒唐可笑，可修二一点都笑不出，脸绷得紧紧，许久才背过身，淡淡道：“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