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姬如清水

4、命悬一线

　　十叶从未感到像现在的自己这般不可理喻。
　　只要他一出手，就必血染天下。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同一把剑，曾经对抗的是秦国的敌人，如今，却要为自己的临时背叛而挥舞。
　　“你受伤了。”卜仪伸出手来抱住十叶的胳膊。
　　在袖口处有一道细缝，里面有殷殷的血光透出。原来是方才运功的时候，被自己的剑气所伤。
　　果真是误用了剑气，伤着自己了么？
　　久违的同感顺着胳膊传遍全身，十叶痛快地哈哈大笑。
　　“别动。”她卜仪说着闭上眼睛，将双手覆盖在伤口上。
　　“你干嘛？”
　　“帮你疗伤。”
　　十叶目瞪口呆。当那小手从自己的胳膊上移走时，痛感减轻了，血也止住了。
　　她本可以不这么做的。
　　十叶宁愿那痛感在自己身上、体内多驻足一刻，好让他清醒。这么多年来，但凡受过的伤，他都不予治疗，为的就是那份痛感。
　　有谁会爱上伤痛所带来的快感呢？
　　被其折磨，受其凌辱，到头来，却还依依不舍。
　　“我娘教我的。”卜仪淡淡道了句，额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我娘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我们楚人的先德。”
　　“你娘是谁？”
　　“我娘，是楚国的王妃。”
　　十叶若有所思地望着卜仪手中的娃娃，这才发现那都是用上等的好料做成的，做工也相当精美，非普通人所能持有。
　　“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卜仪突然问十叶。
　　“嗯？”
　　“你，为什么总戴着斗笠呢？”
　　十叶沉默着。
　　“我想看看你的脸。能让我看一眼吗？”
　　“好吧。”十叶正欲取下面罩，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糟糕！原来他们站着的地方，竟是个断崖。
　　石块倾塌，带动一大片树木从山上脱落，连同十叶一起朝无底深渊坠去。
　　十叶紧紧怀抱着卜仪，双目紧闭。手中的丹青剑和崖壁重重交擦，发出冰寒彻骨且极其刺耳的巨响。
　　“卜仪！”
　　十叶这才发现，那端牵着的小女孩已经受惊过度晕了过去。
　　不可以，绝对不能就此结束！
　　十叶使出浑身解数踏在了一块凸起的崖壁上，眼疾手快扯住了一边的树藤。
　　吱呀一声，树藤被绷得像根弦一样，弦的底端拖着一大一小两个摇摇欲坠的身体。
　　十叶咬着牙，强忍被粗糙的树藤割伤的疼痛，试图朝山崖上攀爬。怀里，卜仪已经失去了知觉，耷拉着脑袋。
　　“挺住！卜仪。”十叶朝天空大喊一声，借着藤蔓的力量朝上飞了一步。可是悬崖太抖，谷底升上的风不停地打着旋儿，十叶手中的藤蔓眼看就要断成两截。
　　一轮红日从东方显现，温暖地照耀着几乎没有凹凸的崖壁。十叶盯着石壁，上面映着自己的影子，虚幻得仿佛是一面纱织。
　　十叶啊十叶……
　　万般绝望中，竟只有袅袅轻烟。
　　一只秃鹫在他们头顶盘旋，紧接着飞走。在这里，再没有别人路过了。
　　就这样挂了一天的时间，十叶的力气终于耗尽。持续的使力使得就要恢复的伤口再次裂开来，鲜血染红了白底青衫。树藤上最细的一处崩断的瞬间，两人如离弦的箭般一同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