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衫》桃花古扇

55、第五十四章、四弦一声如裂帛

　　幽深的夜中，这一声无疑如猛然拨动的琴弦一般惊破长空，着实吓了我一跳。我刚刚想惊叫出声，嘴却被一只粗糙的手堵住，那手虽然粗，但他的动作却出奇地温柔，生怕吓坏了我似的。
　　“别怕，是我，楚翊。”浑厚的男声自侧边传来，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边，让我觉得全身一阵发软。
　　“是楚翊啊。”我稳定了一下狂跳不已的心，拍拍胸口，“你吓死我啦，不过你怎么会来到溪梨国的？”我记得，当初好像并没有说楚翊也会跟来呀。
　　“他在哪里，我就一定会在哪里。”黑夜之中，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听他的声音，却是分外地坚定不移。这份情谊，这份执著，当真令人动容。“公子还在沉睡之中，你想这样一走了之吗？”
　　“我……”被戳到重点，我有些心虚，“我只是想……”
　　“上次你走之后，他整个人如失了魂一般。除却命魂，大约其余二魂七魄都随你而去了。苦等一年后，你仍未回来，那时蓝花楹已经开花了，他每天都会在院子中望着那棵树发呆。两年，三年……你如人间蒸发了一样，公子派出很多人去寻你的踪迹却都毫无结果。第五年时，发生了风儿的事，公子不得已只得与九公主订亲……后来，你回来了，公子那时的欣喜你我有目共睹。如今，他为了你离开狄国，放弃那些荣华富贵，你又怎能再次离开他，让他饱受相思之苦？”
　　“可是，我不离开他，就是在害他你知道吗？他的灵力与我的产生了共鸣，他每一次的心痛都是我付诸之上的。我不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被苦痛折磨啊……我怎么能……”
　　“那么你真的以为，一走了之便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么？你可知你走了之后，他的痛苦远胜于如今的身体之痛？”
　　“我……”我被这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是啊，我从没想过他的感受。原以为，我走了之后，他会难过一阵子，然后就开始自己的生活……可是，我是不是错了呢？“那我究竟……该怎么办……”我难过地蹲下身去，将头深深埋进膝盖中，我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我明明是为他好呀……
　　楚翊也蹲下身，拍拍我的头，放轻了声音，“紫云姑娘……你若真是为公子好，不妨留在他的身边。既然当初已经决定在一起，那就要一起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不是么……一定……会有办法的。”
　　楚翊温声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位沉稳的大哥哥，以前我一直觉得他太闷，话太少。如今我对他的印象瞬间改变了。他不是话太少，只是不到关键时刻不愿意说许多废话……
　　“他……来了。”楚翊叹了口气，站起身消失在了黑夜中。
　　他，慕凉箫吗？
　　我仰起头，正望见提着一盏莲花灯的慕凉箫缓缓向我走来，他弯下身子，向我伸出手来，“紫云……胡闹够了……随我回去吧。”那声音盈润而又深沉，就像是罂粟一般让人甘愿为之沉迷。那一刻，泪水决堤而下。我终于明白，他对我是怎样的深情，怎样地纵容，以及怎样地小心翼翼。
　　我站起身，轻轻握住他的手。他微笑着望向我，牵着我的手，一路回了房间。
　　“我……”我想跟他解释些什么，他这样什么都不问，我反倒觉得心中难安。
　　“不……紫云什么都不必说……我知道紫云只是在家中呆得闷了，想要出去玩玩……”他伸出食指，轻轻按住我的唇。末了，他忽然抱住我，将我紧紧禁锢在他的怀中。我听到他的心跳很快，那种害怕，那么无助的气息一下子俘获了我。我心中五感杂集，此刻除了拥抱，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紫云……”
　　“嗯……”
　　“我们成亲好不好……”
　　“……好。”

　　最终，悄悄出走的计划也没能实现。我心中虽对慕凉箫有愧疚，但我也庆幸自己没能走成。不然真的如楚翊所说，他所受的痛苦比之身体的伤痛更为严重吧。师父说他的病没有办法，但我一定要找到解决的办法。我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线索，既然慕凉箫与我灵力共鸣，那就代表在某一方面我们有着共同的羁绊。我对自己的出身以及前尘种种都十分模糊，要弄清这件事的来由，只能先从我的身世入手了。
　　而对于这件事知道得最清楚的莫过于师父与莫书了。师父是决计不肯告诉我的，至于莫书……上次见到他之后，我很难想象下次将以什么样的姿态去见他。对了，还有慕凉箫家中与天界司花上仙那里相似的景色，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冥冥之中有条线将这些事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而我，要怎样找到这条线的开头呢？
　　思来想去，心中烦躁不已。便自己走到了后院的桃花林中。说起来，这慕凉箫的家还真的很大，后院还有一片大大的桃花林。据说是慕老夫人很喜欢桃花，所以在这里种下了许多桃花树。每年春天桃花盛开之时一片霞光绯色，艳丽不已。只不过眼下并非桃花花季，所以桃花林中鲜少有人来，桃木也光秃秃的显得分外惨淡。
　　“世人皆爱桃花之艳丽多姿，又有几人能欣赏你苍老时的面容……”
　　刚进得桃林，我便听到有人在说话。定睛望去，竟是许久未见的桃仙姐姐。“桃仙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心情顿时从直线好转，一个飞向扑了过去。
　　桃仙姐姐笑盈盈地望着我，“我听闻小紫云最近有些烦心事，便下界来瞧瞧，怎么，又受委屈了？”
　　我像个小孩子般使劲蹭着桃仙姐姐漂亮的衣裳，闻着她身上香香的味道，觉得心情无比舒畅。“没、没有啦……”
　　“你还能骗过我么？”她刮了下我的鼻头，“小紫云从来都是无忧无虑的，今日这般神情，定是有什么烦心事。快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出出主意。”
　　“那好啊，桃仙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桃仙姐姐也算是仙神之中的前辈了，对于我的身世，她也许知道？
　　“你的身世？”桃仙姐姐摇摇头，“这我倒真不知晓，我只是从旁人那里听得你师父木乾老人新收了一个可爱的小徒弟，这才好奇去看看，这不才认识了你。”
　　“原来是这样啊……”我有点失望，毕竟还是无法得知自己的出身。
　　“怎么，忽然问起这事？”桃仙姐姐十分好奇地问我。
　　我靠在一株桃木上，皱着眉头，“没什么，只是我与慕凉箫灵力共鸣，引得他痛苦异常。我想若是能得知我的来历，说不定能帮到他的。”
　　“灵力共鸣？一人一仙？”桃仙姐姐诧异道。
　　我点点头。
　　“这倒有趣，我为仙这许多年来，还不曾听闻这种怪事。木乾前辈也不肯告知于你么？”
　　我苦笑几下，“师父说他也毫无办法。连莫书也不肯告诉我……啊，对了，姐姐知不知道莫书的身世？”
　　“这个嘛，”桃仙姐姐暧昧地笑了笑，“我只知道莫书曾经暗恋一位神界神女，后来无疾而终。之后嘛，就是他跟你的事啦。”
　　我脸红了一下，“什么他跟我……别乱说……不过，”我正色道，“莫书竟然曾经喜欢神界的神女？”
　　“是呀是呀，这件事我们曾经八卦了许久呢。那时候莫书应该还只是个小仙，不知怎么会和神女有所往来……但这件事老一些的前辈都不愿意提及，似乎当年有什么隐情呢。”
　　“哦……”我点点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干嘛讳莫如深啊。”
　　“就是嘛！”桃仙姐姐用力点点头，同意得不能再同意的样子。
　　“唉，看来身世之谜，还要很久才能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