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晚安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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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从手腕开始冰凉酥麻，分别沿着向上或向下的通路，让整个右臂停止了动作。浑浊的视线与被水侵满的鼓膜带来的压迫感让海原错觉是在梦境之中。泳池里次氯酸钠的味道竟然让她想到了海，那泳池下端斑斓的泳衣和沙滩上恣意绽放的美丽别无二致，而下一秒钟一对骨骼分明、纤细却有力的大手猛地举起自己的腰冲出水面，不容分说地让自己停止了半窒息状态的妄想。
“你找死？”
那双手依然不肯从自己的腰肢上挪开，海原晕晕的竖着浮在泳池的水面上，并不专注地看着贴的过于近的何秋海。
“我问你是不是找死。你想在水下闭气多久？你在潜水？游泳还不会就潜水了？”
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死去……或许不错吧。“好痛。”掰开何秋海的手，转身抓住扶手上岸，泳衣里的一层薄薄的水“哗”地一声流下，然后就是一种无助的冷了。
在泳池永远找不到海的感觉。细沙服帖地粘在脚底，就这么沿着蓝色的边沿走过去，身边都是来寻找宁静的人，而每个人却都打扰对方的那点可怜的宁静。即使是这样也够了，海原想。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海边漫步是2011年9月末的一个傍晚，海原把它当作“真正的”，是因为之前的海边活动，似乎都与“漫步”这种浪漫的词不相匹配。9月末已经是初秋了，但是南方的海边小城即使是傍晚依旧有温吞的热。刚入学一个月的同系新生相约看海，而海那么近，从分校区只需要二十分钟的公交。于是，纱裙和白衬衫上挂着晚饭烧烤的香味，一行四十多人散散漫漫地开始用凉鞋勾画海岸线。何秋海打来电话，说时川二高考来的大一新生要聚会，海原毫无诚意地答应着，挂了电话却已经落到队伍的后端。向后望望只剩下一个深蓝色的身影，不紧不慢地低着头独行，草帽檐挡住了大半边脸，双手轻轻晃动着在柔软的沙滩上保持平衡。海原停下来等她，半分钟后，那个人走到跟前，抬起头来。
“海原。”
“游完泳了？”
“我刚才说话你没听见？你不是来学游泳的？学不会就闹脾气？憋死了怎么办？”
“我学不会了，咱们走吧。”
“找我教游泳的还没有学不会的。我看你心思没在上面。”
“我不想学了。”
“……”
“咱们走吧，何秋海，我请你吃自助去。”
拿掉毛毯果然还是有些冷。毛细血管依旧紧张着，刚才十几秒的缺氧和耳鸣让人一直处在真空般的快感中，站起来的时候轻飘飘的，十几秒后终于适应了一些。何秋海皱着眉头：“海原，你的脸还是白的。我看你今天状态不神勇，吃自助应该发挥不出来。”
回到出租屋已经十点。周颜给海原开门，闻到海原身上的酒味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给海原拿了酸奶之后，什么也没说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海原径直走到沙发倒下，将身体蜷成一团，伸展痠痛的脚趾。有那么三分钟，脑海中是一种幸福的空白，海原看着天花板，沉浸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幻觉里。但是突然一个画面的侵入打破了这种幸福，那大大的草帽檐下面，笑颜如花的镜头开始继续播放，并不因被多次打断而失真或褪色，那黑黑的圆圆的眼睛即使在九月的傍晚依旧有星星的光辉，然后那薄薄的唇轻启：“你在等我么？”
“不，……嗯，我看到你自己在后面。”
“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走。”
“……哦，对不起……”
那薄薄的唇笑笑：“但是谢谢你等我。你先走吧。”
但是她却先走向前去。
夏末海边的熏风轻轻扯着她的长裙，海原不远不近地跟着，听见风在那长裙的边缘掠过时发出的簌簌的声响。
“今天要早睡么？”周颜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身对着沙发。没有等待回答，他站起身端来一杯水，放在海原手可以够到的地方，然后转身走向阳台，点起一根烟，完全像他做策划、开例会、切橙子一样一本正经地抽着。海原原先就感觉到，周颜与别的抽烟的男子不同，他们大多都在抽烟时眉间有一种痞气，和一种满足了欲望的释然感，而周颜不同，抽烟的时候，他似乎也是在思考，他完全没有耻感或兴奋感，眉间也看不到一点情绪的变化。
沙发上可以看到阳台的一部分，周颜的身影隔着磨砂玻璃变得不那么清晰，但那表情海原是可以想到的，甚至闭着眼睛就可以浮现出来，但是现在她并不想浮现出周颜的脸，在微醺的时候，海原更容易让自己放纵地想到那一双圆圆的黑黑的眼睛，而并不是周颜那双细长的、锐利的、似乎看破一切的。
海原保持蜷缩的姿势转过身面朝沙发背。沙发褐色的丝绒有轻轻的指甲的划痕，而用手轻轻抚摸，划痕就会晕染成一片，光暗变幻，棕色的深浅交替着区块。海原想像那一双眼睛有着这变换的棕色，或者蓝色，但是都没有黑色迷人，而在一前一后地走了十分钟之后，那双迷人的黑眼睛的主人终于转过身来说：“再不快点就赶不上末班车了哦。”
她们真的没有赶上。海边的微光已经让海失去了观赏的价值，而径直走到市区里之后，微光就变成了亮光，逐渐灯火通明，坐在摇摇晃晃的人力车上，风逐渐褪去了鲜咸的滋味，海原也逐渐不再为一瞬间异样的感觉而心慌。一切应该都是错觉吧，至少那风除了裙摆不应该扬起什么别的东西。
蔚。海原用手指轻轻在丝绒沙发背上划着，又怕被人发现似的迅速抹掉。
“同学们都睡觉了吧，轻一点。咦，原来我们是对门啊。”
“……”
“那晚安啦海原。”
“晚安，晓蔚。”
“晚安，海原。”
“晚安，……周颜。”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晚安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