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短篇集合》素娴

1、牢笼（家教骸云）

　　他早已不记得自己独身一人度过了多少个年月了。

　　即使是这样，但时间那种东西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他早已习惯于一个人，不受约束。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坐在阳台边，一脸傻笑地对他说：“恭弥，你就像高傲的浮云一般，不会被任何事物所约束呢。”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对方的，是理也懒得理地选择无视，继续睡自己的午觉，还是直接一拐子将对方抽飞呢？事实到底如何。他早就不记得了。

　　唯一有印象的，不过是后来那人难得一本正经地若有所思：“不过，恭弥，总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人的，一个让你愿意放弃倔犟陪在对方身边，又或者是对方愿意不离不弃地陪在你身边，即使你赶也赶不走。”

　　会有那么一个人么？

　　那时的他不过觉得对方的话是那么——

　　愚蠢至极。

　　如果真有所谓的陪同什么的，那不过是弱小者的群聚罢了。而那种生活永远也不适合自己。他才不会被任何人所束缚。就算那时候，他身边有他——跳马。那个天天傻笑着的，抚养自己成年的白痴人类。不过，即使那样，他也认为自己也可以轻易地从对方身边离开。

　　毫无留恋的，不受任何愚蠢可笑的所谓“约束”。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说的时候，某只凤梨罐头笑得一脸十分欠抽的猥【琐】样，那个独自守着一个早已被主人抛弃的古老城堡的执事六道骸，伸手抚上自身那带有数字的血色右眼，像是听到什么非常好笑的笑话一般，发出“nufufufu”的笑声。

　　然后，他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一拐过去，于是就开打了。

　　对于这场战斗是怎么结束的，他记得并不清楚。至从自己到达那个古堡开始，在那三个月里，大多数时间下，他不过是在尽情地享受咬杀某人的乐趣罢了。除此之外，毫无兴致可言。

　　他记得那次他们几乎把那古堡毁了一大半，尽管那古堡早已残破不堪了，但六道骸会努力用幻术将它恢复原样。唯一的是那一次，六道骸什么也没做，也许是因为他和自己一样早已筋疲力尽了吧。毕竟那次他们一直打了三天三夜。

　　他记得那次，那一天早上，在六道骸皮笑肉不笑地认输后，他才收起浮云拐，然后，两人都直接倒在那残垣断壁上，谁也没说什么。他知道六道骸认输也许不过是因为深刻了解到那场战斗会和之前所有的争斗一样，没有结果。他知道他们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但每次最先认输的却总是六道骸。

　　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不爽。

　　他记得那天早上，他们并排躺在一起，眼帘里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晨光从堆砌着的云层倾泻下来。许久的许久之后，六道骸侧过身来，轻笑出声，不咸不淡的声线，却掩盖不住其中的嘲讽：“承认吧，云雀恭弥，你根本没有自由，你早就把自己囚困在复仇的牢笼里了。从那个你口中所谓的“跳马”迪诺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堕落了。”

　　他不记得自己听到那话语后到底是怎么了。

　　他只知道那时候自己像被人说中心事一般，有那么几秒钟的分神。那感觉就像是明明自己用最厚重最牢固的盔甲将自己隐藏起来，有一天，却有一个人毫无预兆地无情地将其剥落下来，让自己赤【裸】裸的暴露在冬季最冰冷的雪地里，然后是冰冷的寒意像突破海堤的潮水一般一下子席卷上来，将自己淹没，啃噬殆尽。

　　而对方的话语却依旧在持续着：“nufufufu~那么，要不要和我一起轮回呢~”

　　那时，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六道骸正用指腹婆娑着自己的下颚，而那只凤梨脑袋正缓缓靠近。

　　然后？

　　没有然后，接下来的发展不过是自己的拐子狠狠砸向对方的脸颊上罢了。

　　至于后来，他还是独自一人离开了那座古堡。

　　三个月的时间早已超出自己的预期很多了，他无法再那里停留。因为他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毕竟，从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是找到那个叫做Giotto的家伙，然后尽情咬杀罢了。而他之所以会到达那座古堡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Giotto曾经是那里的主人罢了。

　　也许六道骸说得对，他早就将自己囚困在复仇的牢笼里了——从跳马死的那一天开始。

　　虽然，他至今还是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跳马会在自己的眼前被那只吸血鬼杀死，自己却幸存了下来。而对方杀人的理由却仅仅只是因为跳马是曾经作为一个血猎杀死了对方的一个朋友罢了。至今为止，他依旧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候，那个叫Giotto的稀有而高贵的纯血种所散发出来的特有的傲慢与压迫感。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那一瞬间，他那野兽般的直觉敏锐而深刻感受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即使如此，他还是抓紧浮云拐，冲了上去。而最终，如同预料中的是惨败。等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剩下的，只是跳马冰冷而僵硬的尸首。

　　如果失败过一次的话，就再继续咬杀一次就好了。即使以前咬杀不了，并不代表现在的他就无法将那个Giotto咬杀。即使对方是纯血种，而自己不过是普通的Level C。血族的等级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要的，一直都不过是想将那个Giotto咬杀殆尽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后来，他作为吸血鬼猎人的吸血鬼踏上了搜寻某只吸血鬼的道路。再后来，他遇到了六道骸。

　　也许，就如同六道骸那家伙所说的一样，他被囚困在复仇的牢笼里。那么，这样的话，相较之下，那家伙则把自己囚困在承诺的牢笼里。

　　一个完全单方面的承诺。

　　那家伙，作为一个侍奉纯血种的吸血鬼执事，Giotto家的执事。不过他所侍奉的主人不是Giotto，而是泽田纲吉——Giotto的双胞胎弟弟。在Giotto毫无预兆地离开古堡后，泽田纲吉也离开了那里，据说他要去寻找Giotto。

　　那时候，六道骸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难得的面无表情，语气平淡而没有起伏，仿佛他述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然后，你被留了下来么？被要求留下来，守着这古堡？”

　　“nufufufu~，”那会的六道骸笑得十分荡漾，尽管他平时就是一个十足闷骚的渣货，但他还是敏锐清楚的感觉到了，对方那似乎漫不经心的笑声中，那不易觉察的轻微的颤抖。他听见对方慢慢地述说下去：“泽田纲吉可不是那么无趣的人，那家伙比起冷漠无情堕落的Giotto而言，可爱不知道多少倍~~~”

　　“他叫我不要等，离开古堡，开始新的生活~~~~然后，他就不见了~”

　　后来，六道骸这样解释，眼睁睁地看着泽田纲吉消失后，他对着冰冷的空气，许下诺言，他不会离开古堡，他会一直等待着泽田纲吉回来。再后来，他就一直在古堡里了——从未离开过。孤独地坚守着一个似乎永远也得不到结果的单方面的承诺。

　　也许，直到现在，六道骸那家伙还在古堡里等待着吧。至于会等到什么时候，他不清楚，也没有兴趣知道，也许会是直到——世界尽头。

　　血族的寿命总是很长，有时候长到让人有些发疯。

　　他还记得，自己离开古堡的那一天，六道骸曾经半开玩笑地问自己愿不愿意留下来陪他？

　　那时候，他干脆了断地反问对方：“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古堡？”

　　最终，他们谁也没得到对方的答案。

　　六道骸说过：“云雀恭弥，你不过是被拴着根铁链飞翔的鸟类罢了。”

　　而他也说过：“六道骸，你也不过是被困在铁笼里的小动物罢了。”

　　但，结果，到最后，他们谁也没有资格嘲笑谁。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自己答应六道骸的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可惜的是，这种假设毫无意义可言。

　　只是，每当这样想着，他就越发清晰地记得自己在古堡的那三个月的日子。每天有意义未尽的咬杀某人的快感，六道骸会在自己饥渴的时候，适时地把脖颈伸过来，会在自己无趣的时候和自己开打，会在自己犯困的时候，不要脸地硬把自己拉到他怀里，然后自己乐得其成地枕着对方的大腿睡午觉……

　　他开始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绕到那古堡里去看看，不知道那家伙死透了没有。当然，如果那家伙敢死的话，他不介意再咬杀对方一次。

　　他还记得对方最难以忍耐的就是寂寞，即使某人一直死皮赖脸地不承认，那家伙喜欢幻化出许许多多人让古堡里充满生气。但，有时候，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对方幻化出来的那些家伙某名地让自己感到碍眼。

　　他开始想说，要是对方问起的话，也许他该说的理由应该只是路过。而事实就是只能是这样，他的确只是路过罢了，并不是特意想绕回古堡里去。

　　这样想着，他开始想念某人做的甜点了，当然还有，对方那欠扁的笑容。想到这里，他的唇角早已不自觉地上扬了。

　　“nufufufu~~~云雀恭弥，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突兀地，一个熟悉而欠咬杀的声音响彻自己的耳畔。对方呼出的若有若无的呼吸的温热轻搔自己的耳际。

　　“nufufufu~~~居然发呆了——唔！”六道骸的笑声消逝在一个闷哼中。被对方突袭到腹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想说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古堡跑出来寻找对方得到的却是这样的见面礼，真是——够委屈的！而等他在抬眼的时候，就看见那许久不见却依旧如此熟悉到骨子里的人正手持浮云拐，对方那独特细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眼神一洌，说出口的是自己最熟悉的话语：“咬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