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五）繁华九荫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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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烈烈二当家探出身来抬头望，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小越在上面啊，本当家正在同大师讨论一些事情，你能不能带着你那闹腾的媳妇去别处去溜达啊？”
乌越随口嗯了一声，合上书揣在怀里，向菱小馥伸出手，她习惯性地就要将手放到他掌上，没想到乌越微微一移，擦着她耳边就去捞一旁叫得正欢的小麻雀，接着从容飞下树，在树下等了半响，才仰着头问：“你怎么还不下来？”
菱小馥眼睛几乎快眯成一条线，睨着他道：“乌越越，我觉得你有点过分。”
乌越想了想道：“我不是一直都这么过分吗？”
她气绝。
水榭之外，精致的半月桥安静的横跨在中央，泛着橘色的云霞潜进西天，在亭子后面拖出常常的尾巴消逝不见。桥下是开阔的荷花池，时节未至，唯余大片莲叶，新生的绿，长的那么用心，半分都惊扰不得。
偶尔有一两声翻书的摩擦声，菱小馥觉得，像乌越这么爱看书的山贼很少见，或许他已经是个读书读得最好的山贼，还是个打劫打得最好的读书人。但转念一想，像凤烈烈这么痴迷佛理的山贼也同样少见，并且如乌保保老大抡刀能抡出腰间盘突出的更是不可多得，可见他们流云山下来的都不能用常理推断。
一方荷塘，一方安宁。
菱小馥沿着塘边走，时不时捡些剔透的鹅卵石擦着水面打水漂，突然远远就瞅见方才还同凤烈烈二当家谈天的延智和尚风风火火的从远处飞过去，一身暗红色的袈裟就像一团明艳的火团疾闪而过。她放下石子拍拍手上的灰，问：“乌越越，你知不知道延智和尚最近在九荫里神出鬼没的是在做什么？我连鸿双鸿禧都见不着面了。”
乌越坐在大石上，漫不经心地翻了页书，拂去书缝里的落花，顿了顿，思索一下才道：“好像是在为他的寺庙招和尚，你不提这事我倒忘了，二当家的帮他这次活动取了几个名，托我问问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更青睐哪个？”
菱小馥问：“什么名？”
乌越默了一默，道：“九荫好和尚。”
“……”
他继续道：“还有 ——超级小佛僧。”
“……”
乌越眺望远方，作深沉状：“你觉得哪个名字好？”
菱小馥也眺望远方，几片祥云慢腾腾罩在上空，道：“我觉得还是劝他放过九荫的好儿郎吧……”
乌越认同地点点头：“此话有理。”
菱小馥看着池面：“很是有理。”说完这句话，水里蓦地掀起一个水花，炸开层层涟漪。
这时，本该飞远了延智和尚突然飘了过来，一袭袈裟款款落下，从他们面前走过，幽幽看了他们一眼，表情高深道：“老衲这个超级老佛僧来捡我的‘九荫好草鞋’了。”说着滑进水面捡起草鞋又幽幽瞥了他们一眼，接着纵身离开，速度之快，就像从未出现过般。
菱小馥看着乌越，声音颤抖道：“好像被，被被听见了。”
乌越无奈笑了一声：“不知道他的小心眼会不会发作。”
“他不是还有十几场诅咒别人的法事还没完成吗，应该短时间内不会轮到我们吧？”
“……”
日渐西斜，瑰丽的天色转眼变了一层颜色，几只昏鸦飞过，惊破彩霞。旁边的林子里，有个黑巾包头的汉子走来，身影魁梧，近看原来是小丙，手里攥着一封信，眼神闪闪躲躲地来到乌越旁，将信交给他，又在他胸口砸了一拳，笑容猥琐，一种“我心中有数”的表情。
乌越看着信封上的笔迹，眉峰深锁，还没拆信就道：“小菱花啊，我得出恭一下。”
菱小馥抱着手，眉眼微挑，了然于心地看着眼前这个貌似就要红杏出墙的人，道：“乌越越，你以为我瞎了吗？你要真的是去出恭，我菱小馥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乌越饶有深意地凑到她面前，道：“馥小菱啊，我真的去出恭一下。”
她抖着手指指着他：“过分！乌桂花！你太敷衍哥了啊！把信拿过来，哥要看下才能批准。”
风吹过乌越的衣摆，也吹过菱小馥的发带，他飘飘然将信呈到她的手上，趁菱小馥拆信的工夫脚踏轻风，姿态非常的——溜走！
那张兰花洒金笺同时还飘着一缕闺阁芳香的纸上，明晃晃写着斗大几个字：“来初弓一下。”
菱小馥看着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的身影，三昧真火蹭的在心里熊熊燃烧，又郁结在心不得抒发，于是只好对着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延智和尚大吼一声： “大师啊，超级小佛僧或者九荫好和尚收不收女选手啊……”以此来吼出心中不快。
这注定是个沉闷又乏味的午后，平静得如这荷塘池水，除非砸几方石子下去才能惊起一丝涟漪起伏，好比如今的九荫，太过安宁，便是不安。那信上的笔迹娟秀柔弱，非女子书不可。乌越答应过朝如歌寻人一事，但除了知道对方是个“人”外，毫无线索，他常常无端消失在九荫悠久湿润的青石板上，冗长的一条路走到尽头，不见他人影半分。菱小馥偶尔也会像小时候那样，待在大宅的高墙之上，远远等他身影由远及近慢慢走来，常常一等就是一天，太阳东升西落，玉盘盈盈亏亏。流云山的每个人似乎都有要事在身，唯有她，分外清闲。可这样，又似游离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一不留神，那封信飘飘荡荡落在池塘里，如浮萍浮于水面，她想：没了乌越，自己也大抵这般漂浮吧。
一阵小风吹过脸颊，她觉得这么悲春伤秋不是自己的风格，素来她对自己定位的一直是“爷们儿界的骄傲。”就没听说过哪个爷们儿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的！乌桂花今日居然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出轨，真是太不能原谅！
“像只小鸡一样去战斗！”菱小馥默默在心里对自己鼓励了一把，瞬间觉得恢复了鸡血状态，接着开始雄赳赳气昂昂地顺着乌越溜走的方向跑去。
……
一日眨眼飞逝而过，这场“九荫好婚事”再过三天就要到来，十里八荒的好事者们抱着不怕死的心态跑来围观，九荫城一下子变得热闹异常，盛况空前，低迷了几日的气氛开始回转。杏花楼的生意更是因此爆满，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围在大厅之内，听说书人讲那过去的故事，从杀人狂魔怎么怎么爱好杀好新娘子，到城西大宅的土财主怎么怎么不怕死硬要逆天而为，都惊心动魄的讲了个遍。使得大部分人摩拳擦掌想要组团看看那个搞得天怒人怨的杀人狂魔，最好再撞上个狗屎运抓了他，当个绝世大侠再美妙不过。
杏花楼这几日可谓聚集了世上各种奇形怪状的人，比如开展“超级小佛僧”活动的延智和尚啦，再比如随时准备精神分裂的魏子梧啦，再比如抓红杏出墙失败的菱小馥啦……
魏魏兄台今日心情显得格外低落，蹲在椅子上，偶尔哀怨地盯着外面的青天发会儿小呆，又颓废神伤地叹着气，他这副蹙眉哀叹的小模样，实在太过娇美，杏花楼内的姑娘无不频频侧目青睐的，偶尔几个大胆的，还直勾勾盯着他，手遮纱巾与同桌的交流。
菱小馥夹起一个肘子放到他面前道：“怎么多日不见，你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魏魏兄台可怜巴巴地望她一眼，然后半闭眼帘，又是哀怨地叹了一口气，施施然道：“老子，老子果然被那个杀人狂魔看中了。”
“哈？”
他干了眼前那杯茶，换了一副咬牙切齿的嘴脸：“当日不是那条什么地上蛟的东西出来了吗？老子不是和你一起逃跑吗？可后面发生什么事，老子居然都可耻的给忘了！醒来的时候小包子说有个全身穿黑的人抱老子回来，全身穿黑，可不就是这个杀人狂魔的特点，当时老子一听整个人就觉得不行了啊，幸好检查一遍，没发生什么事，不然不将他给割了老子就不姓魏。”喘了一口气又续道：“老子怎么就将后来的事给忘了呢？”又急匆匆从对面挪到菱小馥近前，仔仔细细端详她，问：“你有没有着了那个杀人狂魔的道啊？啊？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啊？快点说啊？”他抓着菱小馥的两只手臂来回摇晃，好像今天不回答他，他就要把她吼成一个聋子。
但是要怎么回答又是一门学问……魏魏兄台尚不知道自己精神分裂的内幕，若一时说漏口，恐他内心承受不住，为今之计……
踌躇半响，才在他的摇晃中道：“没没，我没着他的道，他喜欢的不是你吗？”
“……”晃动停止，魏子梧石化。
旁边的桌子有个光头突然叫了一声：“哇，原来乳齿啊！”
菱小馥慌忙改口：“我意思是，他盯上的是你，所以对我没下毒手。”
魏魏兄台悲伤而又愤怒地将桌上的筷子筒，砸到她怀里。
那个光头又爆出一声：“应是乳齿啊！”
菱小馥回头道：“大师，能不能把你的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延智和尚回答：“乳齿亦可。”
魏魏兄台从石化的状态中恢复，脸颊泛红，直从耳根子烧到脖颈，咬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你没事就好，老子今日出来就是想看看你好不好，既然你好，就好了。那什么，没事老子就先，先回去了。”说完匆忙起身，其间不慎还绊倒一块椅子。
延智和尚被这动静吸引，望着他晃晃悠悠走下楼的小身板，淡然远目，保持这个动作有小半盏茶的时间，才道：“小肚啊，你若要和此人在一起，恐日后将起大风波啊，老衲劝你，及早抽身。”
她面上浮出一丝惊讶：“大师你一眼就看出他身患严重的精神疾病吗？”
延智摇了摇头，声音冗沉，就像西山上那座千年古刹，日暮敲出的钟声，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道：“非也，老衲只是观他，心性不一，面上带着的面具太多，你太小，于他之处时，难猜透，难渡劫。”
菱小馥脑子略一转，明白过来，延智和尚其实是为她好，魏魏兄台做到今日这个份上，绾月晓楼仍然在九荫飘摇的风雨中屹立不倒，绝非泛泛之辈，但抛去他精神分裂后的种种不讲，于她，又可谓半点使坏都没有。延智和尚双手合十唱了句佛偈，缓缓道：“世间百态自有百种活法，小肚啊，记住从心，从心而为，方无遗憾。”
菱小馥怔了一怔，巧笑倩兮，然后起身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二十五）繁华九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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