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九）暗道生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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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下腰俯在她耳边，道：“那药有个好听的名字，”又凑近一点，嘴唇若有似无地触到她耳上的茸毛，痒痒的，轻轻道：“春风一渡夜。”
这句话，就像寒冬腊月里，从菱小馥天灵盖上兜头泼下的一盆冷水，直浇得她五脏六腑沁入寒气，由内而外直打冷颤，又似秋日里劈下的烈雷，劈得她四肢僵直。她稍转僵硬的头，娇小的下巴抵在左肩上，同魏子梧凑近的脸拉开距离，并不看他，道：“我记得魏魏兄台说过，他自幼练就的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何况你早就察觉宋河躲在一旁，又怎么会轻易喝下加了毒的药？你要杀就杀，莫要在我死前来百般戏弄，我有时虽然反应略慢，但也是有骨气的！”
魏子梧探过去，几乎脸贴脸，温热的鼻息相互绞缠，笑道：“好一个有骨气的小丫头。需知，春风一渡夜不过是加大剂量的药，如何是毒？我方才被美色所惑，一时不察饮下春风一渡夜，过不了一时半刻，想必我的心智应该就控制不了四肢了，我现在问你借一物，你借是不借？”他眼神有意无意往她腹部瞅了瞅。
菱小馥立马伸掌推开他，抓紧衣服，杀气腾腾地瞪着他，斩钉截铁道：“不借！”
魏子梧被一推，身子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上，索性支起一腿，手随意地放在腿上，五指动了动，望着她的断腿，漫不经心道：“你不借，你的魏魏兄台便也活不成了，你是想大家同归于尽葬在这里，还是一起逃出升天，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他的脸色不如在地面上见到的那样红润，印堂微微发黑，可见中毒一事所言不虚。
菱小馥黑幽幽的大眼睛满是怀疑地盯着他，在心里计较了几个来回，心知他说的并没什么不妥，问道：“我现下小腿骨折，奈你不何，你当真愿意言而有信，毒解之后，救我出去？”
魏子梧反问：“你除了相信我，难道还有其他自救方法么？”
菱小馥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若我不借，你武力用强，我本就打不过你，现在受伤，就更不是你对手了。”说完叹了口气，丝毫未犹豫、果断从容地解开了腰带，又脱掉外衣——
从里子的兜里掏出随身携着的短刀……
魏子梧接过那把银叶状的小刀，放在手里掂了掂，接着拔出短刀，自在娴熟地割破手腕，殷红的血里泛着暗黑，流到地上，待血色恢复纯红，他才连点几个大穴止血，又扯下衣角包扎伤口。
唔，你看的没错，春风一渡夜这个名字乍听起来好像是春(药)，其实它跟春(药)还真一丝半毫的关系都没有。传闻当初研制这味药的那个大夫，因为意外在郊外误食了大剂量的药，导致下半身不遂，在春天的夜晚吹了整整一夜的春风，第二日才被人发现送医。他为了纪念这次医疗事故，也为了警醒自己以后的从医生涯，于是为这次的药取名“春风一渡夜”，而要解此药的方法惟有放血……
魏子梧包扎好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漏下的一抹光正好打在他身上，雾雾蒙蒙的，紫金冠掉落，散下一头乌发，神态闲适，好像下一刻就会问你：“今日阳光不错，兄台也出来一起散步啊？”接着环顾四周，持着短刀就想一人离开，没走两步，被扯住，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角受不住重力，“嘶”的一声化作两半。
菱小馥手里攥着布料，手指头嘎啦直响，道：“你现在是想一个人一走了之吗？”
魏子梧看着更加残缺不堪的衣衫，一并全撕烂了扔到地上，表情略显不耐烦，道：“丫头，我答应带你走，你愿意跟，现在就自己站起来走罢，不愿意，我们便各走各的。”
菱小馥咬牙：“我觉得你该先帮我把脱了臼的伤腿接回去。”
魏子梧纹丝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蹲下掀起她的裙摆，狠狠捏着脱臼处，菱小馥痛道：“狗人，你要做什么？还不快松开老娘的玉腿！”魏子梧狞笑乖戾，她多叫一句，他便多使一分力，整个膝盖都包在他的手里，最后她几乎痛得叫不出声，嘶哑着嗓子，五官皱成一团，抓着他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冷汗顺着眉眼滑进眼眶，再同泪水沿着脸颊的纹路滴到衣衫上。
魏子梧看她痛苦不堪的表情，冷笑：“今日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这种境地，不杀你，也算看在那蠢货与我一体的份上对你仁至，居然还肖想我替你接伤腿？”眼尾一挑，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手上的力道放松，换拳为掌，动作轻柔地，来回摸着她的腿。
菱小馥被他搞懵了，咬着嘴唇强自镇定，道：“你……你还想干什么，要杀要剐干脆利落一点，现在活像个变态，我菱小馥英勇赴死的气节还是有的。”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却在跟他对望时，又被那种扑朔迷离的眼神勾得忍不住浑身发颤。
魏子梧来回摸着她小腿肚的嫩肉，俯下脸如猫求爱般蹭着，道：“我想干什么？你要不要猜一猜？”不等她接话，突然张嘴咬了上去，尖锐的牙齿扎破皮肤，血从两边溢出来，他见血显得更加兴奋，舌头绕着圈，抚慰着寸寸光滑肌肤，将弥漫的殷红尽数喝进去。
“你……你他妈前世就……就……”她已说不出话，整条腿的痛感以膝盖为点散开直达胸腔，如锋利的飞羽箭（插）进心脏，使得整个左半身都麻痹颤抖，毫无知觉。
魏子梧放开她，用大拇指微微一抹嘴角，擦掉血，另外一只手掌伸进菱小馥的发间，揪着她的头道：“本少爷现在教你一次，敌人的话，听听也就算了，若当得真了，别怪他人不守信，只能怪自己太过蠢笨。”说完松手，站起来脱掉她的外衣随意披在自己身上，粉嫩的颜色配上乌黑的底裤，颇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滑稽之感。
菱小馥头皮被扯的发麻，同时觉得自己这条左腿往后真要算废了，膝盖肿得老高，印着五指条条分明的手掌，往下还有锐利的牙齿印，流血的小孔看起来触目惊心，她顾不得疼痛，立马缩回来用裙子盖住，脸上打了泪水，碎发贴在上面，尘土凝结条条弯弯的绕在两颊，显得整个人灰头土脸又风尘狼狈，缩在墙角，目光绝望又冷静，冷冷问：“魏子梧，你灭宋家满门，是为了什么？下手时，可有犹豫过？”
他不屑一笑，眉眼轻狂：“我绾月晓楼的主人，兴起之时，想杀便杀了，手起刀落，何须犹豫。要说理由，只能怨它宋家扎根江南时选错了时辰，不该选在我苏醒之时。”
菱小馥面无表情，又问：“魏魏兄台还会回来吗？”
“等你尸骨凉透了，或许我大发慈悲会放他出来一段时间也说不准。”话毕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离开。
走没多长的路，又突然停住。
这条地洞一眼不到头，中间又分了两条岔路，就在左边石壁内传出“叩叩叩”的，类似敲门的声音，断断续续，这里的光很弱，照明的范围不大，除了他们刚才坐的地方，其余几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所以这突然的声响显得尤为突兀和诡异。
魏子梧愣了愣，又蹲下身仔细观察两边的地势不同，突然折回来扔给菱小馥那把银叶小刀，接着转身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方狭隘的天地看不到日出月落，只有水声滴滴答答恒久的陪伴，枯燥而又单调。
她不知道自己掉下来究竟昏迷了多久，也推断不出现在过了几个时辰，可能是一天，或者只是几柱香燃尽的光景而已。她挣扎着绞下一截裙摆，随随便便在被咬的伤口上打个结，剩下的只有坐等外援。
菱小馥很确信，乌越既然看着她掉下来，必定会前来救她。因为她知道，如果不靠着这个信念支撑着这个等待救援的过程，她小菱花很有可能就此绝望的圆寂。
洞里的石缝偶尔吹来一丝一丝的凉风，菱小馥抱着双臂觉得有点昏沉，迷迷糊糊间靠在墙壁上做了个梦。
昏睡间，她小脑壳搅得一团稀里糊涂，觉得还是在流云山上，她穿着从延智和尚那里偷来的小沙弥装，站在河边，镇定沉稳地给自己剃了个度，一头青丝随畏图河滚滚飘去，她在水里看到自己锃光瓦亮的大脑门觉得很圆满，前方王老吉的凉茶铺还未改做包子，她乐颠颠地跑过去，想买几个包子果腹。
有个人从漆黑的地洞内走出来，看着趴在地上的菱小馥先是惊讶，继而眼里又闪过一丝担忧，三两步赶过去将她抱在怀中，手背探了探脸颊，又摸摸额头，似有些发烫。
她睡睡醒醒，在稍有意识时，觉得有人在身旁放了一方暖炉，暖炉外还加了几层的棉袄子，软软温温的，丝毫不烫手，于是钻了几钻，双手环过暖炉，暖炉还挺大，于是她又把未伤到的那只脚勾了上去，头上有个飘渺的声音道：“小馥？小馥你醒醒。”
小时候她每次发烧生病，都是乌越陪在一旁，她很爱同乌越示撒娇，因为只有在她示弱的时候，他才会时时护着她，惯着她。迷糊间，觉得这次应该也不例外，于是仍旧闭着眼，还惦记着梦里的包子，软着嗓子道：“你给我买包子吃好不好？我出门忘了带钱。”
“什么包子？”是个男声，声音低沉，只是说话声很轻，听不真切，但除非是乌越，否则此刻还有谁会来这里寻到她呢？
那个人又将她抱紧了一点，察觉到膝盖上的伤，松开包着的布料，着眼之处，触目惊心，稍稍按压想看伤口究竟伤到什么程度，菱小馥立马痛得大叫。
他摸着她的细发，安抚道：“小馥，你这伤不能拖，我现在必须马上给你接骨，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九）暗道生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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