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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见出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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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整车整队略显招摇,但途经驿站却是再好不过的休整之处。因着昨日雨中遇袭,着实损失了些人马,此番便斟酌着多停留一日,清点伤亡,也好将详情细细地回报。
唐落烟头也不抬地听着属下清点数目,手中就着粗糙的笔墨起落书写,点完,又头也不抬地将待善事宜吩咐下去。一时人去人来,让旁边看热闹的都觉得眼花。
冥无灵揉揉额角,端起茶碗慢吞吞地拂开水面的茶叶,将瓷盖与碗沿扣得当当响,生怕这闲情逸致被比了下去似的。
嘈杂之声终于渐渐飘远。冥无灵抬头,这权作事议厅的房内唯余二人。
只是,那另一人却仿佛当这里只有空气般,头不偏目不斜地起身,端端踱步离了开去。
低头,拂得干干净净的水面起着皱皱的涟漪,微觉难看。
唐落烟却是十分淡定地要了与冥无灵相邻的房间,虽然这在遇袭之后就更加没好脸色的她来说略显奇怪。也不管几步之外投过来的讶异眼神,落烟径直推门而入,再大喇喇地从后将门闭上。待到入夜,整个驿站逐渐从喧闹中息声,房内烛光熄灭,一时间只余值夜巡逻的点点灯火在夜色里微微闪动。
四周都是沉睡的悄然,而在这静谧之中,却有人清醒地等待着什么。
房中端坐之人猛地起身,摸黑欺到窗前轻轻启开一丝缝隙向斜外查看。朗夜月色如水,让人在暗中视物也颇为方便。落烟一眼不错地看到邻窗飞出的身影,悄然跃向驿站后方的密林之中。
待得片刻,驿站的某一房间便又跃出一黑影,眨眼间也没入浓浓林中。
耳旁是御起轻功的呼呼风声,来人尽量压着自己弄出的细微声响,将与跟踪之人的距离稍作调整,不远不近地,既不会被甩了开去,也不易被对方察觉。只是跟了一段,才发现视野更前方又跳入另一个身影,却才是此行的真正引者。来人见这一前一后的身形均慢慢停了下来,便搜寻着一处枝叶繁茂的树杈落下,只从枝缝中集中目力望将过去。只是这密林枝繁叶错,将如银月色遮去大半。些微细碎的月影在微风中柔弱地舞着,让人更加看不真切地面的情形,唯见下方人影半叠,低谈之语却是怎么也辨不分明。有风阵阵,树中之人轻轻扒开扰了视线的细枝,专注之下不禁将身体又朝外探了探。这一微动,却引得下方语声稍顿。
飘零的树叶只乘风打了个旋,便悠悠然地伏在一只素靴的靴尖。
流畅的空气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些迟缓,只瞬息却又回到原态,短暂得仿若只是人的错觉。素靴未动,似毫不在意这偶然沾上的落叶般。前话复又拾起。
隐处人这才无声吐息,却待松懈,便觉数股细巧的劲风突袭而来,疏忽间只差寸余便至。来不及作他想,唐落烟顺势后仰避过堪堪划过面际的暗器,翻手撑住身后横出的树枝,抬腿踢掉脚下两起。待身体倒翻至半空,又将腰肢生生扭出一个弧度,险险擦过直击腰腹的利器。如此几番,人已是退到枝杈前端,承重不住的树枝在一系列借力之后更是上下摆个不停。身形才稳,唐落烟心中便暗道一声不好,只闻咔嚓脆响,脚下重心顿失。
坠落的断枝扑起一阵扬尘。尘中,唐落烟单膝曲地,一柄长兵指在咽喉,抬头,便是那人凸显杀意的冷眸。
卑鄙!紧咬的细齿愤愤地吐出两字。
卑鄙?单手执兵之人长身而立,闻言倒微翘嘴角,自顾点头应道:暗行跟踪窃听,确实卑鄙。斜眸,便对上下方一双怒目相向。
一时两下缄默,只将目光稳稳锁住对方,似是刀剑相交,谁先闪避,谁便失了赢势。
主?背后传来语响,提醒两人思起各自正经。冥无灵微移身形挡住枪下之人探出的目光,微微顿首向身后道:就这样吧,你继续该做的,其他有我安排。言下却是带了谴退的意味。
后者稍露踌躇,目光向前探量片刻,这才微礼隐去。到此林中便真真只余二人对峙。
夜风在其间轻绕。
可有话说?长枪随着发问更紧了一寸,枪尖反出浸人的冷光,仿佛正待破肤饮血。
唐落烟梗着脖颈,久而酸涩却也不能移动分毫,心下顿时气闷地将对方从头到脚臆想着卸了千百遍,嘴里仍硬道:说什么?说我逐剑山庄一时不查,引了奸人作乱侵害?
奸人?不曾想听到这样的说辞,冥无灵一时面有讶色,略略皱眉。
哼,落烟却视那人依然伪面,冷笑一声,又略带嘲讽地开口:刚才那人对你颇为遵从,怪不得昨日有人虚招放走了她。顿了顿,又咬牙缓缓重道:却原来是“自己人”。
被讽者顿悟,才想到那蹲下的身影和乍然回头的审视,竟是让她看出了些痕迹。不过,将眼更狭了探量过去,却觉得眼前女子似乎并无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错,长影意味模糊地点头:观察入微,但不够沉稳。
听者微怔,瞪了双眼朝长影看去,耳中是对方不缓不急的语响,却在心里带起一些不想让人窥视的波澜。
昨日机弩,今日暗器,不曾照面却笃定这些武器的使用者是同一人……或者只是笃定出自一处。
唐姑娘,在下不禁好奇,你——,为何如此熟悉?
并不期待得到答案,冥无灵只看着对方错开的眼神,便满意地勾了嘴角:或者说,你,为何对唐门如此熟悉?
逐剑、唐门之派,锻造武器自有独家特别之处,外人莫辩。
烟儿,你可记住了?这是远远旧影曾轻声柔问。握拳的手紧了紧,几乎让手中事物割破掌心——是那晚从断木中卸下的利器,锋利非常,再携着发力之人深厚内劲,入木摧折,更何况还承载着一人之重。
比暗器还难防的心思。
而那人只道:你需信我职责所在,定护此行周全。至于其他,希望我们互不干涉。
什么也没多说,什么也不解释,却让人无法再追究下去。
已又装整再发。
眼前是马骑上挺直的背,背上是曾抵住自己咽喉却终未落下的枪戟。似乎觉察到后方的视线,冥无灵将头微偏。
主?侧旁传来低声询问。
无事,冥无灵收回余光,前方是城镇渐繁。又道:行了几日?
回主,已一旬有余。
一旬有余,薄唇低复。
快了。
快了。另有轻微叹息。
道旁稀疏来往商客避让而过。
一前一后中,似只有那一枪一剑才感受到主人心绪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