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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张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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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拌器隆隆地响着,江一小心而又迅速地切着钠块,临时从隔壁药剂班抓来代替张侃的小兄弟也麻溜的帮着把钠丝往三口瓶里投。
酯类特有的水果香气充斥着整个实验室,排风扇拼了命也消不了这种甜腻的感觉。
江一弄燃酒精灯,掐着表低头往窗边走。
打酱油的哥们儿在他身后说了声:“江哥,我去外面抽个烟啊,你盯着油温。”
江一背对着他挥挥手,那货顺手拿过点酒精灯的打火机,就颠颠儿猫着腰往外跑。
江一倚着窗台摸出手机,敲着屏幕拨出个电话。
那边等了半天,磨得江一都快挂了,才接通了传来张侃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他妈放水呢江大爷!夹鸟了差点!”
江一嗤了一声:“就您那纳米级小鸟,塞拉链缝儿都嫌漏风。”
“呸!诶这会儿不是实验课吗,齐老没点名?”
“齐老没来,来了个挺漂亮的研究生助教,啧啧啧同样是白大褂你说人家怎么就穿的那么……”江一咂着嘴想了个词,“……仙儿。”
“缺德吧你就!”张侃悲愤地扒着电话嚎,“你做个实验还不忘给欲求不满的伤患伤口撒盐啊,你这人怎么这么狼心狗肺啊!我跟了你十来年没哪儿对不住你吧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我的亲娘啊……”
游苏拎着保温饭盒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张侃跟天塌了似的哭号,急急忙忙开门进去,就看见张侃拿着手机趴在床沿上连踢带扑腾,完全不管手上扎的输液管回了好长一截儿血柱。
“咣”一声把不锈钢饭盒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游苏几步跨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手机,狠狠把他还回着血的手往床边摁住,一边往他背上可劲儿抽打,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动!动!动!我他妈让你瞎动!”
硬是把张侃抽得嗷嗷叫着麻溜的躺回了床上,还不得不扭着身子躲避:“骨头妈呀骨头!断了断了断了呜呜呜……”
游苏哭笑不得地停了手,又不死心地拍了一下他后脑勺:“作吧你就!”
这边江一听电话那头咋咋呼呼地喧哗了一阵,再说话就传来游苏的声音:“我说江一你没事儿招他干吗,差点儿把针头拽脱了这蠢货……”
“我哪知道他今儿这么不禁逗,没事儿吧?”
游苏一手拿电话,一手小心调着输液流速,看着那血柱慢慢流回张侃手背里:“没事儿,我看着他呢……你没上课?”
“做实验呢……我就听听张侃他声音,我能放心点儿……”
游苏听出了他话里的懊恼,叹了口气:“江一啊,张侃的事儿真跟你没关系,跟你们家那鬼也没关系。”
那边愣了一会儿,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高了高了!快关火啊江哥!”
然后一通叮铃咣当的玻璃仪器晃荡的声音,江一低声跟什么人说了句“我去趟厕所”,然后脚步声踢踢踏踏半晌,终于喘着气“喂”了一声。
游苏笑了一下:“实验砸了?”
“没事儿油温飙高了点儿,起沫儿了都,收率估计够呛……你说,跟常衍清没关系?你确定?”
“嗯……”游苏转身往病房外面走,又想起来似的回头似笑非笑地警告了一眼张侃,把那货蠢蠢欲动想下床偷听的动作给逼了回去。
张侃直挺挺地摊床上盯着天花板,双手乖乖收拢在腹部,无比雍容端庄地叹了口气。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快到中午的时间,骨科病区正是热闹的时候,查房的换药的手术的全凑一堆了,游苏硬是在来来往往的人和输液架里穿梭不停,成功转移到病区外的花坛边,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就地坐了下来。
“这么说吧,你说之前在实验室你差点脱手伤了张侃是吗?原因是你见鬼了,所以你来找我。那个鬼是你们家那只吗?”
“……是,我确定。”
“你这么确定?”
江一噎了一下,觉得脸上有点莫名发烫:“他……摸我手来着……感觉……应该是他……”
“嗯,”游苏的语气竟然再自然不过,顺顺当当的接着说,“这次伤了张侃的东西,我们上周在去你家的路上遇见过……”
“常衍清装成你那次?”
“没错,具体情况我就不解释了,总之,这个东西跟你和你们家那鬼都没关系,它是冲着张侃来的。”
江一拿着手机的手一抖,半天没说出话来。
冲着张侃来的!?
他脑子里缠缠绕绕的疑惑好像一下子清晰了起来,第一次常衍清确实是目标是自己,张侃只是被自己脱手差点误伤的。
这一次,自己连感觉都没有,明明白白就是对张侃下的黑手。
这两天压在心底的焦躁和自我怀疑顿时卸了个干干净净,然而对张侃的担忧又不由自主地提上了心坎。
“我知道了,那张侃他……”
游苏安抚地笑了一声:“我看着就行,你没看他刚才跟你打电话那个折腾劲,还想偷听……”
突然心里掠过一丝怪异的感觉,咯噔一声。
“糟了!”
游苏猛然站起来就往病区跑,拥挤的大厅摩肩接踵,游苏不停地道着歉急切地往病房赶过去,连带着扒开人群的动作都有些罕见的粗鲁。
几乎是恨不得飞起来越过人群,身边的喧嚷和不时的抱怨声让他心跳越来越快,诡异的不安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全是冷汗的掌心覆上门把,手腕一转,咔哒一声门缓缓打开,他死死盯着渐渐扩大的门缝,不敢挪开一点视线。
门里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脑子像被人狠狠揍了一下,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拿起手里依然在通话中的手机,眼睛死死盯着还在空中来回晃荡的,有节奏地滴着点滴的针头。
游苏的声音哑的像喝了浓硫酸:
“张侃不见了。”
张侃是被手上针扎似的疼痛弄醒的,等他慢慢醒过神来,手上湿漉漉的舔舐的感觉清晰了起来。
一个激灵醒透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潮湿黝黑的溶洞顶,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石钟乳,还都往下缓慢滴着冰凉的水珠。
滴答,滴答。
在偌大溶洞里回荡着单调的水声,空旷死寂地可怕。
他动了动冻僵的脖子,耳边突然响起哼哧哼哧的喘息声。
然后一颗硕大的鸡头猛然凑到他眼前。
这鸡尖喙长眼,特别是一双眼睛细长华贵,凭生几分威慑。
再看鸡冠……哪有这么漂亮的鸡冠啊白痴!
一溜鹦鹉似的紫蓝长冠潇洒地向后撇,中间两根紫色洒金的花翎醒目地翘起。远看如祥云锦簇,端方华贵。
张侃觉得自个儿看到了妖怪。
然后这妖怪转了转眼睛,隐隐有光华流转。
张侃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稚子童声:
“吾不是妖怪!”
张侃差点吓哭,抖着嗓子道:“是是是……大人……神仙大人,您把我抓这儿来干嘛?”
对方羞涩道:“吾……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张侃:“……”
有这么简单粗暴的交朋友吗!!敬个礼啊握个手我们才是好朋友好吗!!!!!
“可是你身边那个人有可怕的味道,吾不能靠近你,所以只能把你带到吾家了!”
张侃:“……谢谢,你家很漂亮。”
对方很欢快:“喜欢你就多住几天!!”
张侃猛地跳起来,一边笑一边暗搓搓往洞口挪:“……不不不不不用了谢谢,我也该回家了,见到你很高兴回见啊!!”
说完转身拔腿往外跑。
可惜对方比他更快。
“站住!!!”
尖锐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响,张侃眼前一花,巨大的身影从洞顶掠过,翅膀倏然展开遮天蔽日,流光溢彩。
足有三四米长的烫金尾翎闪耀着锦缎似的光泽,猛然一甩尾横扫过来。
张侃狗眼还没被来得及瞎,突然胸口被重重一击。
痛的嗷一声又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