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敢给我找个妈嘛？》汤包一两

1、一、十二月十七

　　火锅店里嘈杂的声音在耳边熙熙攘攘，明明是晚上八点多，早过了饭点，店里却依旧人挤人。周舟举着手里的筷子，夹了几片青碧的生菜到碗里，这才发现对面的人竟是一直在抽烟，碗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不吃？”周舟随意的咬着筷子，透过袅绕的雾气看对面的人。
　　何念之随意的掸了掸指尖的烟，烟灰簌簌的落在白瓷的烟灰缸里。他微微的抬起头，然后对着周舟轻轻的笑了，“没有，只是今天忙过了头，这里人多吵得我头疼。”
　　周舟抿着唇低头用筷子轻触碗里的生菜，“那我们换地方吃？”这里是她挑的，十二月的天冷的她缩头缩脑的，便拽着他来吃火锅。
　　“不用了。”何念之熄了手里的烟，然后盛了点蘑菇和丸子到碗里，“别苦着脸了。吃吧，你喜欢就好。”
　　周舟撅着嘴，嘴里嘟嘟囔囔，“其实你不喜欢的话，我就算喜欢也吃着不高兴。”
　　“什么？”何念之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手边的筷子，他有些轻微的洁癖。
　　“我说……”周舟努力让自己扬起嘴角，“这里的汤底特别鲜，你可以试试。”
　　一顿饭吃的默不吭声，周舟不说话，便没有人来主动找话题了。晚饭吃完，何念之便去拿车送周舟回家。周舟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里，寸土寸金的地方，是何念之替她租的房子。
　　等红灯的时候，周舟靠在车窗上看窗外闪烁的霓虹。然后，她便看到了窗外那家西饼店。温暖的橘色柔光，透出说不出的温柔和暖意，令人想要触摸。
　　“念之。”
　　“怎么了？”何念之并未回头看她，绿灯亮了，车子可以走了。
　　“我想去买蛋糕吃，我们在前面停一下车吧。刚才红绿灯那个路口有个西饼店”
　　“好。”
　　下车的时候，周舟匆忙要走，手腕却被人抓住。她轻轻扭过头，却是何念之。他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脖间的围巾，然后方才退开身。
　　周舟微微一笑，方才火锅店的不郁一扫而空，继而挽住了他的手臂。这就是何念之，孤傲不多话，有些难以接近，却是心细如发。
　　南方的冬天，湿冷的让人很难受。离开了车里的暖气，夜风吹在脸上也有些微微的刺痛。离西饼店还有好一段路，周舟便放开了何念之一路小跑，外面太冷，她太需要西饼店里的温暖。刚到西饼店门口，门却从里面被推开，她结结实实的撞到了玻璃门上。
　　“对不起，对不起。”
　　耳边是很清澈的声音，像是清晨的露水，带着说不出的清爽，只是在这样的季节里，听起来却莫名的清冷。周舟微微抬起头，那是个长发的女子，穿着一件及膝的深色呢大衣，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蛋糕盒。许是背着光，周舟看不清她的模样。
　　“没事的，没有撞疼。”周舟轻轻摇了摇头。
　　女子轻笑一声，“没事就好。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周舟看着女子走远，然后才回过头看落在后面的何念之。何念之站在路灯下，大衣拿在手上，维持着一个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知为何，一向冷漠淡然的何念之此时在周舟眼里，竟是让她觉得，他是这样的自闭和自卑的。他身上仿佛有着源源不断的黑暗涌出，将他包围包裹，仿佛他就快要不能呼吸。
　　“念之？”她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轻轻叫他的名字。
　　他终于迈出了步伐，走近，然后轻轻拥住她进了店里，“走吧。去买蛋糕。”
　　周舟偷偷抬头看身侧的人，他依旧是平日里俊逸不凡的模样，可是，他身上却有那么多的秘密。

　　---------------------
　　送回了周舟，何念之开了车便离开了小区。方才觉得火锅店里吵，可是如今车里的寂静却又让他觉得压抑。他打开了电台，电台里幽幽的女声缓缓而出。其实电台里说什么他完全没有去注意听，他只是觉得似乎这样便能证明他现在不仅仅是一个人。
　　十二月十七日。
　　又到了十二月十七日。
　　他开了车窗点了烟，夜里的风刺骨的寒，却吹的他心里愈发的烦躁。不知不觉，车子便在一个很破旧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他熄了烟，犹豫了许久还是将车开了进去，然后在27号楼前停住。
　　三楼的灯光还亮着，窗口偶尔会掠过一个女子的身影。
　　他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还是觉得无边无际的空虚。呆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看三楼的灯，又点了烟驱车离开了。
　　到家的时候将近九点，他开了门，便见到了客厅里看着电视的中年妇人。
　　“黄阿姨。”
　　“何先生，你回来啦。”黄阿姨起了身，继而拿起了沙发上的外套和围巾，“那我就先回去了。乔乔八点就睡了，不过晚饭又不肯吃，哄到最后也只吃了一小点。我刚才给他做了芝麻汤圆，明天早上给他煮点。他贪甜，别给他吃太多。不然不消化得胃疼。”
　　“好的，黄阿姨。辛苦你了。”何念之脱下大衣，挂在一边。
　　黄阿姨带好围巾，开了门便走了，“客气了。”
　　何念之轻手轻脚推开房间的门，小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家伙。何念之打开一侧的小壁灯，继而在床边坐下。乔乔睡的正香，怀里抱着前些日子新买的玩具枪。
　　他轻轻的从他小小的手里抽出玩具枪，替他掖了掖被角。乔乔被惊动，轻哼一声，揉了揉小眼睛，睁开眼却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他盯着何念之看了许久方才道，“爸爸，你回来了。”
　　何念之把乔乔的小手又塞进被子里，“嗯，爸爸回来了。乔乔乖乖睡吧。”
　　“爸爸安安。”乔乔在他哆啦a梦的枕头上蹭了蹭小脑袋，又沉沉睡去。
　　何念之轻轻摸了摸乔乔的头，忽然记起前几天黄阿姨说的，乔乔二十七号有个家长会。只是这段时间他这么忙，到时候乔乔的家长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赶着去。
　　转眼已经到了年底，节目要做一个年底总结视频。他最近本来就在跟一个非常棘手的国企改制案件，为了采访四处跑，根本抽不出空来做视频，可偏偏主任点了名让他做。
　　他所在的《深化》栏目，是省台有名的新闻节目。《深化》分中午档和晚间黄金档。他在节目里苦干了四年才混到今日的地位。明年年初，新闻部主任就要退休了，那个手把手领着他走进这个行业的老人是有意推他上位的。可是他还太年轻，许多人都不太服气。他没有后台，没有家世，没有钱，他只有拼命的努力，才能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只是，他这样努力，却是苦了这个孩子。自乔乔上了幼儿园开始，他就鲜少去接孩子放学，有时忙起来也晚饭都陪不了。如今，却是家长会都不一定能到场了。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的在乔乔的软软的头发上摩挲，这个孩子自三个月大跟着他开始，就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