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台的鹊》东山草农

9、第 9 章

　　我和那锦秀只打了小小的照面，之后我的日子便有些不好过了。
　　说来她消息也真是灵通，不消一日便把我的来头摸了个彻彻底底。一来我是顶着冯蔡伦的侄女的名头入了宫中，而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便是冯蔡伦逼得皇帝，撤了王恒的朝服，而锦秀便是王恒的亲闺女，现下我可谓是他们王氏一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二来我那日化装成景乾殿的小宫女，被锦秀误以为我和楚策厮混，那我的日子便更不可能舒坦了。
　　我起初便晓得楚风绝不会随随便便地给我安个＂冯熙熙＂的名头，好心得让我混进宫中，勾引皇帝，好求得续命的神药。楚风最擅长的，便是以肺腑之语，让身边人甘心情愿地为他赴死，很明显，我恰恰就是那其中之一，看来我是该搅搅宫里头这趟浑水了。
　　一大早，我便好好装扮了一番，眉眼画得分外妖媚，配上津柳上贡的极品绸缎，贵气中又显些魅惑，嗯，有些满意。
　　我就那么一个人在宫里头＂瞎晃悠＂，直到＂偶遇＂了锦秀，我想今天我有事做了。
　　我仍旧看到了那日在御花园里头的妖娆女子，厚重的脂粉气，大老远就能闻见，姿色虽稍稍逊于锦秀，可隐隐中我总觉得她在掩饰些什么，逃避些什么，那是个有趣的女子，我这么想着，也就对着她盈盈一笑。
　　她像是感应到了我正打量着她，也淡淡地笑笑。
　　哦，对了，楚策好像是期盼着我与那锦秀对上，竟然已雷霆之势给我封了个＂静心娘娘＂的封号，至此，宫中便出现了现下三妃鼎力的局面。
　　那个妖娆女子便是李太傅家的千金，李望道早些时候便教授楚策，所以楚策很是尊敬这位德高望重的太傅。可是，我却不明白李拂出生这般儒雅庄重的门第，却丝毫显不出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气息，反倒是这般脂粉气十足。
　　＂拂姐姐，那女子便是那日楚策宫里头的女婢，许是与楚策厮混久了，竟让那个狐媚子领了个静妃的称号。＂王锦秀说这话时，就那么对着我，我离她们倒也不远，瞧着她轻启的唇形，也知道对方不善。
　　现下已入深秋，风吹得有些萧索，我紧了紧身上的衣襟。
　　＂冯熙熙，照顾好你自己吧，别让楚策厌弃你。＂
　　有些冷，许是过了这阵秋风，便要落秋雨了。我不想再多留，便盈盈身子，从她们二人身旁掠过，我总觉得李拂看我的眼神是不那么一般的。她有一双异常秀美的黛眉，就像宫后那连绵的湘帘山，隐末在浓浓的山岚里，总也看不清的。
　　＂静妃，去我宫里坐坐吧，咱也算是半个姐妹了。＂我刚迈出几小步，锦秀便启口了，终究是躲不过的，何必呢，看来我必得去她宫里＂逛逛＂的。
　　我其实对那锦秀没有特别之处，只觉得楚策这人有些琢磨不透，他必不似我平日里见到的那般。
　　锦秀的绣辰宫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华丽雍容，相反却素雅的紧，就连那大理石上铺设的毯子也别有一番古雅的味儿。我就着袅袅的熏香，瞧着锦秀，其实她静下来的时候，全没有她对着楚策时的那般执拗，像是看透些什么，却又在隐忍些什么。
　　＂冯熙熙，今日你孤身来我这宫中，也算是有些胆识。我请你吃杯清茶，也算尽尽地主之谊。＂
　　我揭开杯盖，轻轻呷了一口，那是上等的雨前碧云，这碧云茶仅出碧云山，那碧云山是常辛郡内的独高峰，终年云雾缭绕，山岩上有那么几株碧云茶树，自是供皇族独享的，我有些惊讶锦秀能分到这般珍贵的茶品。楚风教授我茶艺时，曾煮给我尝过，那种甘香淳厚真是毕生难忘啊！
　　＂静心娘娘真是好胆识啊，既然知晓杯中有些不干净，又何必强饮呢。＂
　　我其实挺无辜的，我不知晓杯中有些异样，只是觉得这茶水果真是好喝的紧，也罢，我知道总要生些事端的。我微微卷卷袖帕，拂一拂嘴角的无奈，便道：＂姐姐，那今日之事已遂你愿，那熙熙也便回了，至于楚策那儿，我定会好生哭诉一番，说些合意的话。＂
　　就这样出了绣辰宫，我其实挺头疼的，好像以前的辛酉从不会为这些琐事而羁绊。我想了许久，总觉得楚风害的我好苦，入了这彀中 ，便只得以命相留。
　　＂冯熙熙，你想寻死是吗？＂入夜，我便有些畏寒，神志不清不楚的，所以不怎么想应他。
　　我哆哆嗦嗦地躲在塌的最里头，嘴角不住的抽搐。他瞧着我苍白的唇，便一把搂我过来，我已不晓得如何挣脱了，只是靠在他的怀里，死命
　　的睁着双眼，也不看他，只是盯着案上的烛灯。那幽幽暗暗的烛灯，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偌大的殿里，就备这么点光亮。
　　＂熙熙，别看那灯了，不会灭的。＂楚策顺着我的目光，也瞧着那幽暗的烛灯。
　　＂楚策，遂了你愿，我要死了。＂说这话时，额头上的冷汗消了些，下一轮折磨又来了。锦秀下的毒唤做＂火撩＂，沾上一些，当夜便会发作，五脏六腑便真如烈火灼烧般疼痛难忍。消一阵，便是极度体寒。这般一轮接一轮的冰火两重天，隔日人便力竭而亡，毒到算不得狠辣，就会痛快地折磨你一晚。
　　＂你当真以为我要你死吗？＂那一刻他的眼神有些悲凉。
　　我缩在他怀里，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那时候我有种想咬他的冲动。因为我知道他要放锦秀出这牢笼，却又要我去承担罪责。罢了，棋子的一生终究是这般，兜兜转转，却挣不开任人摆布的命运。
　　灯有些暗了，后来我放开了他的衣角，沉沉地睡去，梦中依稀有淡淡的药香。我知道楚策是不会轻易让棋子消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