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妖君的万事屋》千七

3、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年一度一归来

　　何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环境：
　　熟悉的房间，天花板是由防弹玻璃做成的，透过玻璃能看到头顶的天空，今天天空湛蓝，又有白云朵朵。他躺在自己床上，盖着松软的被子，被子充满熟悉而平常的气息。昨晚的惊心动魄，像是属于另一个世界。
　　何榆舒了口气，看来他最终，是被自己人给救回来了。

　　稍稍转移下目光，何榆看见两个他熟悉的人，还有一个他不熟悉的人——也就是之前遇到的兜帽人——虽然那身黑衣服换了，但那么苍老的脸，还是很好认的。
　　“叔叔我最心爱的宝贝大侄子，你终于醒过来啦！来！给叔叔一个LOVELOVE的拥抱！”那边“两个熟悉的人”中的一个，带着金属框眼镜、留着胡茬的大叔，以夸张的姿势飞扑过来，给了何榆一个大而热烈的拥抱，“叔叔等你醒来等得好苦哇！你终于醒了！哇哇我最心爱的宝贝侄子小鱼儿TOT”

　　何榆面无表情地，歪过脑袋，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滚。”

　　“宝贝侄子，你是不是失忆啦？哇啊啊怎么连叔叔都不记得了？”被无情唾弃了的眼镜大叔，继续用淘号的声调，一脸悲痛万分地模样。接着，他装得很顺手地，拽起何榆的被子，把何榆的脸和他自己的脸一起挡上。
　　在何榆第二声“滚”出现之前，眼镜大叔压低声音，神色严肃地问道：“送你回来的那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嗯？”何榆看着自己户口本上的、名义上的叔叔。这会儿，虽然被被子挡住了，但大叔那眼神方向是撇向兜帽人的。大叔所指的，应该就是兜帽人了。
　　何榆考虑了一下：“姑娘”这个称谓固然有些不当，但要认真按年龄来算，那兜帽人对于眼镜大叔来讲，还真是可能是个小“姑娘”。
　　于是他简单解释了下：“按你给的地址追到的人，我昨晚审问她的时候，突然遇到袭击，她，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啊，啊，这么回事儿啊。”大叔推了下眼镜，一副很懂了的样子——转瞬，刚才那副正经模样就消失殆尽，换上一脸的色迷迷：“那就好哈哈啊哈哈！叔叔我迟到的春天这就来了！”
　　“诶？”何榆轻皱了下眉头，表示没理解：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最开始那过于热烈的拥抱，是为了遮掩兜帽人的视听。现在看大叔的表情……好像明显是，他对兜帽人……另有所图了？
　　大叔眼镜后面的眼睛里，闪烁起异样光芒：“昨晚找到你们的时候，俩个都衣冠不整，叔叔还以为是，你在上限制级的半路上[ ]尽人亡了呢。而且，美人妹妹来呆了这么久，也不肯开口跟我说话，好吧，既然你们没特殊关系——”
　　大叔一把掀开挡住脸的被子，愉悦地大喊起来：“那这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大美人了！江北舸小蛇崽子，你别想抢！”

　　什么啊？何榆在心底无声地质疑了一下，回想起来：他的衣服和兜帽人的衣服，都是被獠牙妖撕开的——虽然撕开的原因不同：一个是肉搏中为给对手打击而撕开的；一个是肉搏前因为饥不可耐而撕开的……可就因为两人衣服都撕开，大叔居然认为，昨晚上他和兜帽人做了某些事情，这也有些……太不人道了。
　　更不人道的是，刚知道他们没有关系，眼镜叔就很果断地，抛下刚醒来的何榆，跑回满脸是皱纹、毫无美感可言的“兜帽人”身边——刚才被大叔称作是“大美人”的，难道是她？
　　何榆充满疑虑地，再次打量了一下兜帽人，发现她虽然换了件衣服，但她的脸仍然十分苍老。

　　兜帽人身边，还有另一个何榆熟悉的人——一个浅亚麻色短发的少年。
　　其实如果兜帽人有些眼识，就能看出这少年和昨晚上的“劳力士手表男”，是有些相像的，只是眼前少年，要精致许多许多：浅白的皮肤似乎吹弹可破，洋娃娃一般大而纯真的眼睛，瞳孔的颜色泛着湛蓝色，像宝石一般。
　　只是可惜，兜帽人昨晚上就没认真看“劳力士男”，今天也同样没正眼瞅眼前的、梦幻长相的少年。

　　可这都不妨害亚麻短发少年，他这会儿正在一脸痴迷地，对兜帽人忙前忙后地悉心照顾——兜帽人身边的小茶几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精致、但一口没动的，甜点、水果、茶饮料……而亚麻发少年，还在不辞辛苦地向兜帽人献殷勤。
　　“美人姐姐，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呀，我马上给你做呀~”少年缠着兜帽人。
　　而兜帽人，只是一脸担忧地，瞅向刚转醒过来的何榆。

　　眼镜大叔几番想凑近兜帽人，都被亚麻短发的少年挡着，未能得手。大叔气的张牙舞爪地，指着刚醒来的何榆，冲亚麻发少年吼，“江北舸！你自己家主人醒了你都不搭理，快，何榆叫你过去呢！”
　　亚麻发少年——也就是江北舸，在外面是红得发紫的国民偶像，可在这间屋里，他的形象……就不那么美好了。他被大叔不由分说地一把推开，接着，大叔自己凑到了兜帽人身边。

　　被大叔夺了位置，江北舸可怜兮兮地僵在原地，一双大眼睛很无辜地瞅了瞅何榆，心理活动十分丰富：
　　他琢磨着，何榆是从来都不让人往他身边凑的，今天怎么能转性格呢？这果然是，大叔为了霸占美人姐姐，使用的下三滥招数吧？可是，不过去吧，会被大叔说成是忘恩负义；过去吧，大叔就霸占他的美人姐姐了……只有天晓得，碰到一个长得这么美的人，要多少运气哦，好不甘心呀。

　　何榆看看那边的情况，一个扑闪着贼无辜的大眼睛的江北舸，还有一个拼命往兜帽人身边凑的眼镜大叔，以及一脸惊恐、拼命躲闪的、苍老的兜帽人……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何榆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就是，似乎大叔和江北舸，他们都觉得兜帽人很美——就像昨天晚上的獠牙妖，和之前撞到的“劳力士男”一样。可是，他仔细看向兜帽人，再怎么看，她也是个相当苍老、满脸皱纹的老人。
　　此时的兜帽人，正一脸惊恐、拼命躲闪大叔，还满眼担忧地打量着，他这个刚醒来的“病人”。
　　何榆咳了咳嗓子，伸手指向大叔和江北舸：“你们两个等一下，我还有话要问她。”

　　何榆内心的活动是：如果没有这人的帮助，他昨天可能就死了，所以要感谢她。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为什么要救他？对方什么身份？这类的。可惜，太多句话，思考先说哪一句，是件挺累人的工作。
　　然而就在他思考的空档，兜帽人情绪激动地跑过来，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对何榆的一句疑问句：
　　“你、真的是男的么？”

　　空气微微凝滞。
　　这个问题……有些始料未及啊。何榆想。
　　“啊哈哈哈！居然问何榆是不是男人！哈哈！”那边的眼镜大叔，已经乐不可支、前仰后合了。大叔趴在江北舸身上，勉强稳住身形，他拍了拍江北舸的胸脯：“你家主人是彻底没戏了哈哈！我就说过，他不行啦哈哈！被别人质疑性别什么的，男性的耻辱啊——他还被这么大的一美人质疑，哈——”
　　“嗖——”一指长的尖细冰锥凭空出现，飞速从大叔耳边擦过，犀利地削断了大叔耳边的两根头发。
　　在冰锥削断头发后，即将撞上大叔身后的白墙时，冰锥又迅速消失在空气里，就像它凭空出现时一样，消无声息。只留下那两根，长约三厘米的黑色断发，在大叔身后的空中，飘飘落下。

　　何榆表情丝毫不变，仿佛整个冰锥事件完全不存在，他看着兜帽人，淡定作答：“我确实、是男的。”
　　听到何榆一脸正经的回答，大叔一手摸着刚才险些遇难的耳朵，一手死死地罩在嘴上。拼命捂住那声即将爆发的狂笑的同时，大叔深深感觉到了，憋笑憋出来的内伤。

　　听到何榆的答话，兜帽人的欣喜是溢于言表：“太好了！我昨天晚上检查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话一出，连在一旁默默装贤良的江北舸少年，也有些微微忧伤了。
　　“还……检查了。”何榆一个没拦住自己，就六神无主地脱口而出了。幸好他那声音，还控制得挺淡然的。
　　“怎么检查的！怎么检查的！”大叔已然两眼冒光，也顾不了太多，一把拽住兜帽人的手，“怎么检查的？呜呜，以后检查我啊！大叔给你检查！全身心都检查把！现在就检查吧检查吧！”

　　大叔的冲动举动，吓到了兜帽人，兜帽人挣开大叔的手，很害怕地后退一步：“就……就他当时衣服是撕烂了的，我看到他胸很平……”

　　“就只是看哦！没有摸么？没摸么！没有深层次地往下摸么？！”大叔对“看到他胸很平”,这种“过于全年龄向”的答案，显然并不满意。还伴随着自己的语言，伸手从自己的胸口开始往下摸。
　　“嗖——嗖——”大叔的左右耳边，各飞过一个冰锥。头发又断了四根，大叔果断觉悟了，停住自己已经进行到腰部的手，捂上了嘴。
　　作为凶手的何榆，还是面色如常的。何榆问兜帽人：“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何榆思考了一下，这话该怎么说呢，“我看到的你，和别人看到的你……好像有相当大的差别？”
　　“诶？”眼镜大叔和江北舸都很不解，“什么？差别？”

　　事实上，屋子里，能听懂何榆的话的，也就只有兜帽人了。不过，兜帽人知道何榆看到的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但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而目睹了刚才冰锥的凭空出现和消失，和这屋子里的人对冰锥异象的习以为常，照着情况看，屋子里的应该也都不是“常人”。又认真地看了一眼何榆，兜帽人下了相当大决心后，终于回答：“我……我活了很多年了，所有女人能看到的，是我衰老的脸，但男人看到的我……似乎不太一样。”
　　停顿了一下，兜帽人有赶紧补充：“我不是妖怪，我是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没有用媚术！我什么都没做……我真的不是妖怪，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就是一直死不了，一直死不了……就这样活了好多年，我根本不希望这样的。”

　　屋子里微微安静下来。兜帽人有些担心，她其实很怕自己刚说出去的话，会产生某些不好的后果。毕竟她这样的情况，连妖精中都没出现过。她活了许多年，也没听过类似的事件，这是她第一次亲口承认这个秘密。
　　兜帽人心里忐忑不平，她作为一个异类，不论是人还是妖怪，都对她怀有戒心。知道了她这种特殊情况的，很少有待她好的。眼前这屋子里的人……怕是也无法适应吧。

　　相当短暂的沉默后，江北舸那微蓝的眼睛，“唰”地一下闪亮起来。江北舸相当激动地,抓住眼镜大叔的袖子：
　　“大叔大叔！是新物种么！”

　　“这个……”眼镜大叔装得很深沉地，扶了下眼镜，“说不好。不过，以我的见识，确实没听说过类似于她的事情。” 眼镜后面，果然又是精光闪现：“姑娘，大叔向你保证！如果你是新物种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濒危物种保护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