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梦集结嚎》之久年

1、1 坡子的故事

　　·我站在风谷上，看着这大地，一层一层的瘴气把它遮得像个拿不出手的老姑娘。
　　我刚跟小妹吵完，这是我散心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有什么可值得让人过来看风景。
　　站在一块大石岩上，我张开双手，想象着自个儿是一只小鸡，会不会豪情壮志地扑哧扑哧去追老鹰，啊，多么悲壮的情怀啊。

　　时辰不早了，我若是再不回去母亲大人怕是又要碎碎念了，他老人家最近不知为什么总爱抓着我们讲什么他当年如何如何在敌后救出父亲；女孩子如何如何要知书达礼。哈，也不想想自己一身强悍的武艺连父亲也未必打得过，还好意思让我像中书家的肖小姐一样一手女红让将军家的李公子都为之倾倒。
　　我就这么牵着小黑慢慢地走着，突然的一阵地动山摇，我的本能反应显然比没用的脑袋好多了。我哆哆嗦嗦地爬上小黑，快掉下时拉了小黑本就不多的鬃毛救命，他长嘶一声差点没把我摔下去。

　　我的骑术并不好，我只能仅仅抓住小黑不健壮的马脖子，希望他能跑的快点。可小黑是一匹跛了的小黑马，他一颠一颠地跑再怎么努力也没有能让风在耳边呼呼刮的效果。。
　　石头就喜欢这时候来抢风头，一颗一颗的从山上好似转身翻滚三百六十度的优美姿态砸下来，婀娜多姿啊。
　　小黑费力地跑，我努力地维持着平衡。
　　山在继续得瑟儿地抖啊抖啊，好似在嘲笑我们两个自不量力的跛子。
　　小黑长嘶一声唤回了我神游在外的思绪，我艰难地在风中抬起头，只见不远处是个大裂痕。显然这是大地那厮的杰作。

　　好，很好，真他王婆子的好！
　　我脑袋徘徊着这几个烂字儿悲戚戚地抱着小黑哼起了不成调的哀乐。
　　小黑的豪情壮志显然比我高得多，他继续一颠一颠得跑，但明显颠的幅度更大了。近了。小黑长长的嘶叫了一声，然后万分不优雅地纵身一跃！

　　小黑你努力了。
　　落下山谷的时候我脑袋里轻飘飘地飘出这么几个字儿。
　　瘴气很重，看不清。突然很想吸一口看看，接着，就神志模糊了...

　　睁开眼睛时是一片朦胧，下面的瘴气倒是没那么浓了，反倒与雾有些相似。掠过是一手的潮-湿...不，不对！是我的手湿哒哒的。
　　眼睛渐渐有了焦距，才看清了自己所处的情境——一片泥塘中。原本轻便的广袖尼罗衫如今倒成了一坨类似于某种浊物的东西。
　　我无心顾及这个，四处寻找了小黑，这匹从小便陪着我长大的坡马，如今它在哪？是生是死？
　　但直到我身上的泥巴都变得硬邦邦的，我还是没找到它，我想着小黑第一次和我相遇时的场景，眼泪哗哗哗的流下来了，眼睛看不见前面的东西了，是雾大了吗？我倒地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大人，这是去年下的小马驹，如今都在这儿了。”
　　“恩，不错。你们几个喜欢哪匹便挑哪匹吧。”

　　父亲今天带着我们来马棚挑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臭味儿，不过我们这些小孩子倒都不在意，一个个尖叫着摸摸这匹，揪揪那匹。
　　他们很快就挑好了或结实，或神气的小马了。
　　我的眼睛紧紧跟着一匹遍体通黑还有点发亮的小马驹，娘跟我说过，乌黑发亮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但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看久了才知道这匹小马驹也是个坡子。

　　我突然大哭让父亲很是疑惑，因为我是孩子中最少哭闹的那一个，这让他紧紧皱着眉头。
　　我死死抱着小马驹的坡脚不肯放，央求着父亲把这匹马给我。父亲看了马一眼，再看着我，我觉得他的眼神像在书房里同其他大人讲话时的眼神——我看不懂。马夫在旁边擦着汗轻轻告诉我说这匹马活不过两岁，劝我还是挑另几匹更俊的小马驹。我不理他，死死咬着嘴唇看着父亲。
　　其他的孩子在马仆的陪伴下迫不及待地试骑，欢声笑语与这边沉默对比的很鲜明。
　　父亲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看到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极了母亲哭泣时的神情。
　　不过我没见过父亲哭，也从未觉得那么高大的父亲会哭，所以我下意识地认为是我的眼睛看模糊了。

　　我回家后看着家仆为小黑马上上下下清洗着，最后站累了，躺在旁边的石头上就睡着了。隐隐约约感觉着有人替我换下衣服，帮我梳洗着，抱回我的床上，我蹭了蹭软软的棉被，睡着了。

　　母亲说我这一觉睡得极深，整整睡了两天，吓得她差点就要为我准备寿衣了。我听见这个，笑了，然后靠在母亲怀里低低抽泣着。
　　我恨！

　　我是个坡子。
　　小时候娘说是她没看好我，让我摔了一跤，成了坡子。为此，娘哭得的一只眼睛一到雾天便会看不见东西。
　　但后来我知道是爹的小姨房把我狠狠地摔向地上的，娘不让我小小年纪便成天恨着一个人，把错都揽在自个儿身上。连父亲都这么以为了。
　　这是我偷偷听扫地的陈阿婆说的。但陈阿婆最爱嚼舌根，所以我不大信她的话。再后来我自己打听清楚了，我这条腿其实是我自己爬树上摔得，爹的小姨房正好路过，这个瘦弱的女人吓呆了，是她旁边那个能干的翠翠把我送到医馆的。
　　小姨娘长得好看，那会儿爹一直在她那儿，没进过我娘房里。所以下人们一直不大喜她，认为她是小妖精，把我爹的心都给勾走了——这得益于我娘这个人一直直直爽爽，做事公正，没动过私刑，也没亏待过谁，所以下人们都挺喜欢这个正室夫人的。
　　小姨娘又是个结巴，这事儿便挡也挡不住的传开了。
　　后来......后来小姨娘受不住别人对她指指点点，上吊了。
　　因为这件事，爹那段时间一直没怎么跟娘说话，我也见不到几次我爹。
　　去马棚挑小马本来是没我份的，是我死乞白赖跟着的，父亲假装没看见，我也乐得不言语。

　　我给这匹马取名字很痛苦，因为教书先生讲课的时候我没怎么听课，导致我压根不认识几个大字。思来想去，我兴冲冲地把上好的宣纸浸在墨里，然后举着这湿哒哒黑黝黝的纸到小黑面前，说：“嘿，你就叫小黑怎么样？”
　　小黑轻轻用鼻孔喷了口气，扭头不看我。我把它这嫌弃的神情直接当成害羞的默认。为此，我把那张还滴着墨水的宣纸拍在马背上，看着墨水沿着小黑不结实的背缓缓下滴，我好笑地抱着它的头。轻轻的对它说了一句话，家仆没听到。

作者有话说

　　看字数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写了好久，可一看，字数少得可怜。我突然觉得作文真的挺不错的，洋洋洒洒，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