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之门》须弥子

3、第二章百鬼夜行

　　谷名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听雨轩的，他只看到周边都是吵吵嚷嚷的人群，一张张狂热的面孔在灼人的声浪中扭曲变形。谷名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厌恶。他多么想逃离这里，去寻找他的婉珞。可是身在人流中的他多少还是有点明白，不管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既然身处其中，你便无力摆脱，只有无力的妥协。他浑浑噩噩地随着人群在这个躁动的都市里奔涌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谷名蓦然的抬起头，心有疑虑的张目四望。人群依然还在前行，可是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看着身边那一个个枯瘦的身形，冷漠的面孔，森然的眼睛，机械的前行着的脚步，谷名心中越发感到不安。他低下头，一下子呆住了，脚下烟雾滚滚，哪还有坚实的马路！
　　“到底怎么了？这是------”谷名的脑子里忽然涌进四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古字——百鬼夜行！
　　谷名霎时间，头皮一阵发麻，浑身冷汗淋淋。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自己曾在一本古书中读到过关于百鬼夜行的一段隐晦的记载。相传上古之时，天地初开，六道未立，轮回未成，先民便于妖鬼共同生活在一个天地间。为了互不侵扰，活着的人白日活动，妖鬼便夜晚出巡，是谓百鬼夜行。传闻当时的人们，很害怕看到这些妖怪们，所以都紧闭门窗，安然地进入梦乡。只有那倒霉的不幸的夜归人，会遇上这群妖怪的行列，如果口中念诵经文或是咒语，用松枝在黑暗中探路，据说妖怪就不会欺身害人，即使妖怪已经接近你，也不会让你看见他们的身影，不过，拥有通灵能力的贵人或是少年，才会看得见百鬼夜行的景象，而不致遭受到祸害。
　　想到这里，谷名心中稍安，脑中便浮现出一篇古经，是为《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当下便不敢迟疑，赶忙收摄心神，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口中呢喃：“观自在菩萨，形神波若波罗密多时------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谷名边念边行，一心哪敢二用，只不过偶尔那眼角余光打量周边情形。初始还看不出什么，等一篇经文吟诵过半，谷名便发现身边的鬼怪发生了些许变化。原本冷漠苍白的脸上竟然隐隐泛起丝丝红光不过，僵死的肌肉也开始有了生机般红润异常。如果谷名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变化从他身边的妖鬼向周边蔓延。原本一条墨黑的百鬼夜行流线，竟然像是被滴进了一滴红色的墨水，慢慢的韵开来。从高处俯瞰，煞是妖艳。
　　约莫前行了一个多小时，队伍的速度慢慢地降下来，再行了一刻钟，整个队伍终于完全停下来。谷名早已发现异常，等到发现自己身边发生的状况，一阵迟疑之后也不再害怕。他抬起头疑惑的望着前方，这一下可是又把自己惊住了。这哪里还是原本的西部山城，眼前那辽阔的海面分明意味着这里是东部海滨。可是再想想今天所遇之事，谷名也就不再惊疑，只是心中默默计量着脱身之法。谷名正胡思乱想间，忽然感到一双双冰冷的目光向他扫来，心中一急，《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再次脱口而出：“------固执波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
　　随着经文的吟诵声，周边的目光一下子全都消失。谷名再也不敢怠慢，一边不停地诵经，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周边。细看之下，谷名才发现这支队伍竟如此浩大，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只有左右两边约莫相隔几十个鬼怪处都有一盏白纸黑绳竹篾的灯笼，想来那便是队伍的左右边界。令谷名疑惑的是，那提灯笼的竟然全是俊俏的童男童女，黄发垂髫，面光红润，除了一双呆滞的望着前方的眼睛，望子不像是死人。除此之外，这队伍竟像是经过了严格的编制，从最外围向内侧依次站立着服装各异的鬼奴，手中所拿也不尽相同，大旗，圆盾，斧钺，长戟，□□，竟更像是一支护卫大军，随着某个贵族巡游，或者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祭祀。
　　周边数以千计的鬼奴这时候脸上表情各异，他们的头发是根据统一的规矩修饰，可是梳理时的线型、须髭的剪饰、发髻的缠束仍有无限的变化。他们所穿戴的甲胄塑成时显然是由金属板片以皮线穿缀而成。
　　“这明显是秦汉时代的服装打扮，难不成------”谷名眼下也没时间细想，苦苦思索着怎样才能脱身。看着这浩大无边的队伍，谷名心中泛起阵阵无力感，看来只能等待天亮了。
　　正在谷名无计可施之时，忽然感觉天空中霞光万丈，一众鬼奴整齐划一，全部躬身匍匐跪下。谷名一时失措，呆立当场。心中惊悚莫名，正准备跪下躲藏之时，却被眼前的所见惊住了，一时竟忘记了行动。只见前方万丈霞光中，出现一座大山，那山远望高不知多少万丈，直插云霄。山上隐约可见亭阁楼台，庙宇重重，人影蒙蒙。仔细感受，山间此起彼伏的鸟鸣，叮咚作响的泉声，优美动人的琴声夹杂着时有时无的几声禅唱一时间都汇聚在耳边，竟给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谷名若有所悟，脸上一时欢喜，一时哀愁，一时恼恨，一时愉悦。正痴痴迷迷之间，一声轻叹，好似晴天霹雳，将谷名惊醒。那叹息声中包含着浓浓的柔情蜜意和无奈不舍。谷名心中巨震，双目精光闪闪，一瞬不移地直视着前方，可是哪里还有什么仙山，眼前雾茫茫一片，再回首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本数以万计的鬼奴尽皆消失不见，只有空荡荡的大街和一两个早起打扫街道的环卫工人。
　　谷名感到心里空荡荡的，昨夜发生的一切难道竟是一场梦！他慌乱的拿出手机，双手颤抖着播出那个熟悉的号码，一个冰凉冷漠的声音像是一盆冰凉的清水当头浇下，一下次把谷名浇醒。
　　“是空号？是空号？怎么可能是空号？难道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谷名痛苦的狠狠的揪住自己的头发，这时候那声淡淡的叹息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婉珞！是婉珞！”
　　谷名心痛不已，再也抑制不住，吐一口鲜血仰头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