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之门》须弥子

2、第一章伊人已去

　　公历2012年12月20日
　　世界末日的预言早在3年前就伴随着好莱坞灾难大片《2012》的上映而甚嚣尘上。一时间，这个被工业的五色光环所笼罩的星球都被一种莫名的恐怖攫住了咽喉，那种紧张和恐惧夹带着一丝兴奋共同娇惯着所有的舆论和媒体。从贩夫走卒以至朝堂大夫，无论莘莘学子还是那些名声显著的学术专家，没有一个人可以逃离这张无形的大网。各种被隐瞒的关于末日预言的诸多古籍被一一呈现在耀眼的闪光灯下。
　　谷名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将目光从那本《道德经》上收回。午后的阳光掠过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从那千万条枝桠间穿过，最后滤过淡青色的窗纱，漫不经心的打在谷名的脸上。那张脸瘦削却坚毅，五官不算俊俏却让人找不到可谈资的毛病，最令人关注的是那双浓眉大眼，时而浑浊不见一物，时而精光四射洞若观火。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谷名呢喃自语。
　　他可算是时代的宠儿，生在这样一个盛世，是他莫大的幸运。然而这幸运也成为他最大的不幸。小学，中学，高中，大学，然后找一份好点的工作，结婚，生子——像一个被设定的方程式，又像一个无形的枷锁，牢牢地印在这代人的身上。如果你生来就是那样一个命运而不自觉，那是多么受上天荣宠的事情！然而可悲往往生于这冷漠中多余的一丝明悟。
　　谷名和其他人生来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心中自学会认字开始就隐隐有一种使命感的东西敦促着他。尤其当他在大学期间疯狂的迷恋上哲学以后，那种若隐的使命感竟然感应中丝丝危机。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慌多半是由于对于自身的不认知。我来自哪里我为什么而来？我将要到何方？谷名心中愈发苦闷，在对哲学的探查完全失望之后，便转向了宗教。
　　现在，谷名怀着对晚霞的无限迷恋，默默地望着窗外。多半个小时候的吐纳之后，神清气爽。来自抱朴子的吐纳之法是谷名每日的必修课。这样做只是为了收敛心神，强身健体，况且经过连续3年的坚持，效果显著。当晚霞的最后一抹娇艳消散之后，已是晚上6点钟。谷名用冷水简单的漱洗过后，扯过那件常穿的黑色大衣，匆匆出门。
　　城市，这是人类最伟大的杰作呀！不管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更容易受到保护，城市就像一个个尖刺高傲地耸立在这个美丽的星球上。夜晚或许才是城市的开始，都市的生命力是如此旺盛，以至于昼夜不息。马路上人来人往，三三两两，不是情侣就是亲朋好友。路两旁鳞次栉比的霓虹华灯在这繁华的衬托下愈发出落得妖冶，让人驻足彷徨。
　　谷名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仰起头望着暗淡的夜空，嘴角泛起微微的弧度。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的婉珞，谷名的脑中就出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从那双晶亮的眸子中，谷名总能找到一种对他内心深处莫名失落的安慰。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心动，除了天生不可回避的亲情那便是婉珞啦。
　　约莫半个小时的路程，谷名很快就到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左上方的檀木招牌：听雨轩。微微一笑，便抬步走了上去。谷名熟练地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壶碧螺春，惬意的斜靠着绒布沙发，有意无意的瞥一眼楼下左前方约莫200米处的车库出口。这已经是谷名自从认识婉珞以后养成的嗜好。每次他们约会总会选在这个让他们相遇的听雨轩，谷名是一个不喜欢迟到的男人，这不并不妨碍他早来几分钟，然后静静地等待婉珞的到来。
　　谷名并不着急，因为婉珞虽然也是一个守时的女孩，可是在时间上比谷名更加固执，以至于从来不会早到一分也不会迟到一分。想着马上就会有一袭湖绿色的丽影闪现在眼前，谷名原本浑浊的双目就会忽然像那九天之上的星辰般一闪一闪。
　　谷名对面博古架上镶嵌的那架老式的座钟不缓不慢地走到了夜里8点，“当！当！------”的钟声，坚守着自己的职责，一声接一声的响起。谷名的心突然伴随着那钟声一下比一下抽的更紧。他沉稳的面庞上满是慌乱，眉头紧锁，双目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冷然的注视着窗外。然而，窗外的马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涌满了狂热的人群，一阵阵燥人的声浪没遮没掩的穿透每一面玻璃幕墙，每一堵隔墙，然后狠狠的击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末日降临，众生皆灭！末日降临，生命伊始！”中间夹杂着基督徒的祷告，佛徒的低吟，道士的神唱，像是一个刚刚现世的咒语，紧紧的箍住了这个西部第一大城市。
　　谷名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嘴唇轻抖。他脑子里一片凌乱。就在几天前，婉珞坐在他的对面，说了一句没有边际的荒诞的话。这个时候那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把把森冷的匕首，狠狠的刺在他的心上。
　　“无名，你说生和死真的有区别么？”婉珞闪亮的眸子中第一次蒙上一层水雾，可是在被她的“无名哥哥”察觉之前便被很快的掩饰。
　　“不知生焉知死。呵呵，这可是孔老夫子的说的。婉儿，怎么想到这样的问题？”谷名那时候便感觉到一丝不妙，可是这不好的预感只是一瞬便很快消失。他以为这只是平常的讨论。
　　婉珞拢起耳边的秀发，娇媚的琼鼻微微一皱，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着茶杯中盘旋舞动的茶叶，呢喃道：“或许这个域界正是因此才枯萎的吧。”
　　“你说什么？”谷名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挚爱，懒洋洋的涌不起一点力气，只想一直这样坐下去。
　　“哦，没什么。”婉珞抬起臻首，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秀气的青年。“他或许永远不会明白吧。其实这样对他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谷名恼怒的拍打着自己的额头，那日的情形像幻灯片一样不停在在他的脑子里闪现。现在，谷名终于明白了婉珞离开时那莫名的一丝伤感，他终于明白今天早上那条莫名的短信。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有些人死了，可是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可是他早已死了。不管你理不理解，我只希望你在这个域界里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