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一世平之》叶晓吾

10、夜话

　　福威镖局门前的石狮子上还挂着那朵可笑的大红花，屋檐下的红绸带随风飘动，大堂上摆满了酒席。这里本该是一副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此时却一个人也无，四下万籁俱静，唯一轮明月高悬，几个时辰前熙熙攘攘的宾客已如流水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平之和令狐冲回到林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幅萧瑟的场景。
　　看着那道清瘦的侧影，令狐冲有心想安慰两句，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宽慰的话说出口很容易，但真的对听的人有用么。我宽慰的是他，还是自己那颗愧疚的心。
　　林平之一路过来，倒是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甚至对令狐冲客气的笑道：“令狐兄自衡山远道而来，旅途甚是辛苦，可用过饭了？”
　　实则令狐冲一大早起来，就被一群女人围着涂涂画画，接着是受东方不败胁迫，又是被余沧海绑架，一整天水米未进，提心吊胆的折腾到现在，早已饥肠辘辘。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饿。时辰已晚，林兄弟想必累极，不若先回房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再做打算不迟。”
　　哪知饿肚子这种事，是不受脑子控制的，令狐冲话音刚落，肚子便十分不给面子的咕咕叫起来。
　　林平之就瞅着他笑，揶揄不已，把个令狐冲看得脸涨得通红。拼命在心里唾弃自己，男子汉大丈夫，你害臊个什么劲。不就是肚子饿吗？跟谁还没饿过似的。他看你一眼，你就脸红成这样，有没有点出息了！看回去啊，谁怕谁啊！
　　当然，令狐冲从来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吐槽越凶，行为越怂。一双眼睛，四下张望，就是不看林平之。
　　林平之审视着眼前的令狐冲，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重，这个人跟上一世太不一样了。
　　不过林平之也没让令狐冲尴尬太久，他指了指堂中分毫未动的酒菜道：“不瞒令狐兄，愚弟从早上到现在，是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令狐兄若是不嫌弃这残羹冷炙，能否留下来陪我喝上一杯？”
　　不待令狐冲回答，又转开眼睛，轻声叹道：“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啊。呵！”
　　令狐冲：“……”一箭正中心窝！少年，好剑法！
　　令狐冲又是心疼又是愧疚，那能怎么办呢？当然是舍命陪君子，陪林兄弟喝喜酒啦！
　　两人便在主桌坐下，林平之执壶给令狐冲和自己斟满酒。
　　“令狐兄，我敬你！”林平之一口干了。
　　“……”令狐冲心虚不已，原著里林平之这般好酒量的么?可自己不是原著里好酒的令狐冲啊，我是个三杯倒啊！
　　“林兄弟，先吃些菜，别喝太急了！”令狐冲干巴巴的劝道。
　　“好。”林平之点头，转而问：“令狐兄，你怎么不喝？”
　　“……”令狐冲腹诽，林兄弟，你是5.2的眼睛么，这么小的酒杯你都看得清我喝没喝。
　　“喝，我马上喝！”被林平之盯着，令狐冲不得已端起酒杯一口闷了。嘶，好辣！令狐冲忍住了吐舌头的冲动。
　　谁知，他酒杯还没放下，林平之又端了起来：“令狐兄，我再敬你一杯！”
　　“……”
　　“令狐兄，如今江湖中，人人视我林家人为洪水猛兽，避之而不及。你肯如此帮我，林某，感激不尽。多的不说了”林平之拍了拍胸脯：“一切都在这杯酒中！”
　　“……”感激可以，酒大可不必！
　　眼见着林平之又一口闷了，令狐冲欲哭无泪，已经第二杯。只剩一杯的量了，再喝，我要是发起酒疯来，可比你的辟邪剑法还要厉害。
　　“林兄弟，莫要如此！”令狐冲劝道：“人生那么长，谁都有碰到沟沟坎坎的时候。大家同为江湖中人，互相拉一把，不是应该的么？倘使有一天，我也掉到沟里了，异地而处，难道林兄弟会不伸这把手么？所以你千万莫将此事看得那么紧要。咱们一处想办法把伯父伯母救出来才是皆大欢喜了。”

　　“你掉到沟里？”林平之垂眸望着杯中的倒影，心中冷笑：“令狐冲啊令狐冲，你大可不必担心，待你有一天掉到沟里，有的是什么风清扬，任大小姐拉你！再不济还有什么仪琳小师父，不戒大和尚，哪里轮得着我伸手。”
　　林平之心中讥嘲不已，面上却依旧道：“话是这么说，但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令狐兄是华山大弟子，果然是古道热肠，心性高洁。教林某心中钦佩不已。”
　　令狐冲给林平之一顿夸得脸红不已，心想，没有黑化时期的林平之这么傻白甜的么？是个人对他说两句好话就古道热肠了，难怪在原著里一开始被耍得团团转。
　　“林兄弟谬赞了，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令狐冲摆了摆手，做惭愧状。他怕林平之再夸两句又提起酒杯来敬他，连忙转移开话题问道：“林兄弟，接下来，不知你是何打算？”
　　林平之放下酒杯，垂下眼睫，缓缓的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
　　令狐冲看着他沉默不语，黯然神伤的样子也默然半响。
　　须臾，林平之抬眼看向令狐冲，神色惶惶：“爹爹和娘亲被抓走了，其实我外公一家今天也来喝酒了，可是他们现在都走了，都没有告诉我一声。”
　　“许，许是……”令狐冲想安慰他说，外公一家可能是有什么要事在身，并不是不理会他了。可是想想说着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平之没有等待令狐冲的回答，自顾自小声说道：“我好讨厌我自己啊，为什么爹爹教我武功的时候，我不认真学。现在谁也打不过。可是，可是连爹爹也被抓走了。令狐兄，你今天来得晚，所以没有看见，那个人厉害得很，一眨眼的时间，爹爹和娘亲就不见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令狐冲心想，那是自然，东方教主亲自出手，不是降维打击么。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平之越说越惶急：“我什么人也不认识，到哪里去学这样厉害的武功。即便老天垂怜，教我寻得武艺高强的师父，待我十年八年的学成了，或许爹爹和娘亲早就，早就……”
　　说到这里，林平之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默默的开始垂泪。他也不哭出声来，只用双手不停的去揩眼睛。
　　“林兄弟，你莫着急。天下之大，总有不世出的高人。只要耐心寻访，还是会有希望的。”令狐冲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林平之话中描绘的场面不正是笑傲里林家悲惨的结局走向么。
　　“会么？真的会有高人愿意收我为徒？”林平之直直的看向令狐冲，哭过的眼睛通红，还泛着泪光的眼里亮得好似星辰。
　　“当然会有！”令狐冲下意识的冲口而出。
　　“那就借令狐兄吉言了。”林平之眼含热泪，笑靥如花的提起酒杯：“再敬令狐兄一杯。”
　　令狐冲：“……”林兄弟，你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这酒啊，就这么想把我灌醉么。
　　但是无法，再怎么腹诽，该喝还是得喝。
　　三杯酒下肚，令狐冲脸上浮起一层薄红，直红到了脖子。
　　林平之确是有心要灌令狐冲，一是刻意接近，二是故意卖惨，三来想借机套套话。只是没想到记忆中海量的令狐冲居然这么容易就醉了。
　　怪哉！难道是我又记错了？林平之心中纳罕。
　　不管了，此时不套话，更待何时！就算是岳不群的阴谋诡计，如今爹娘都身处险境等着自己去营救，自己还有什么必要考虑自己的安危，林平之甩开胸中疑虑，准备放手一搏。
　　“令狐兄?”林平之伸手到令狐冲眼前晃了晃。
　　令狐冲眼珠就跟着林平之的手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嘻嘻傻笑。
　　“令狐兄，你怎么了？是喝醉了么？”林平之再三确定道。
　　令狐冲重重的点了两下头道：“嗯！”
　　“令狐兄说笑了，江湖上，谁人不知，华山派的大弟子令狐冲好酒。不过两杯水酒罢了，怎会喝醉，令狐兄还是莫要戏耍小弟了。”林平之道。
　　令狐冲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口齿不清的说：“不，不，不能喝！”
　　“不能喝？”林平之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令狐冲说到这里一顿，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不，不能说！嘘，秘密！”
　　林平之心口咚咚直跳，秘密，什么秘密？
　　“秘密？”林平之小心翼翼的试探：“什么秘密这么重要，我答应令狐兄绝不说出去还不行么？”
　　“不，不行！”令狐冲还是摇头：“谁都不，不能说！说了，说了”令狐冲打了个酒嗝继续道：“会，没，没命的。”
　　林平之眯了眯眼。
　　“我，我告诉你！”令狐冲又凑到林平之耳边，用气声道：“岳不群，坏人！坏得很！你，你，别信他！”
　　林平之倏然睁大眼，看向令狐冲，他不是一向视岳不群为神的么？难道他跟自己一样也是重生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