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成风》萱草无言

6、1998，你好，肖然（5）

　　所有的秘密，都不算是秘密，秘密，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压力。
　　——题记
　　苏云蔚

　　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来了——纯子看出了我的异样。
　　她一脸坏笑得问我：“苏苏，你是不是喜欢肖然啊？”
　　那一刻，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却还要故作镇定，淑女般的一笑：“当然啊，大家不是都很喜欢他妈？”
　　纯子跳下桌子，连拉带拽的把我拖出了教室，压着我坐在教学楼外大松树下的花坛上，扣着我的肩膀，身体慢慢逼近我。从出了教室到现在坐在这里为止，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想尽了一切圆满又不伤感情的解决方案，该如何逃避掉这个问题。纯子的脸眼看着就要与我贴在一起了，突然就清醒了过来，立刻反手推开她。
　　“苏苏，你懂我什么意思的，我是说，男女之间的……”
　　“我知道！我不喜欢他！”我打断她的话，因为，我真是害怕“爱”这个字，对于15岁的我来说，承担不起这个字的分量。等我已经跑远，听到纯子在身后很大声、很严肃的喊着：“苏苏，你别骗自己了！”
　　心跳，还是心跳，这一下午，足足以每分钟五百下的速度跳了整整三个小时。我不能承认，我才15岁，我要中考，我不可以早恋，我会被同学笑话，会被爸妈责骂，会成为反面教材，会成为坏孩子，更会丢自己的脸，丢爸妈的脸！不！我不能再想了，我要和肖然断绝关系，我要转学。对，转学，远离他们！可是，用什么理由和爸爸妈妈说呢？眼看着就要中考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周末葛恬来家里和我一起复习，爸妈为了给我们一个安静的环境，准备好了中午饭就回爷爷家了，可是，我却有一种什么不祥的预感，却说不出是什么。葛恬和我边学边闹，休息时打开电视，播放的是今年大热的《还珠格格》，箫剑和晴儿正在老佛爷面前眉目传情。
　　葛恬问：“苏苏，箫剑真帅，你要是晴格格，你会喜欢箫剑，尔康，还是五阿哥？”
　　“当然是五阿哥，你看他不仅长得帅，长得白，而且那么爱小燕子，为了她，连阿哥都不当了。”
　　“苏苏，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看看咱俩的审美一样不啊。”
　　说到这个问题，肖然，就不由自主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了。“我喜欢个子高高的，长得很干净的，声音很好听，学习好，有才华，什么都会的，恩，还有……”
　　“苏苏，你看着我。”“嗯，干什么？”
　　“你，是喜欢肖然吧？”
　　啊！目光从葛恬的脸上迅速移开，拿起遥控器，随意的换着台，还要不停的解释：“你又是听纯子胡说了吧，开玩笑！”
　　“苏苏，我知道你不承认是因为什么，我们看得出来的，你不要骗我们，更不要骗自己，再说了，这也不少什么坏事，就我们三个人知道，我发誓不会告诉别人，也不告诉肖然，行吗？”
　　“葛恬，我……”
　　“苏苏，你其实很喜欢他吧？”
　　“我没有，”说得极其扭捏，顺手拿着橘子不停的揉：“只是看到他，就会很高兴，但是也会很害怕，不敢和他说话，但是又想要和他说，不敢和他有眼神接触，却还要偏偏强迫自己一定要看着他……”
　　“哈哈，傻瓜，那就是很喜欢啦！好啦，我知道了，咱们拉钩，我不会告诉别人、任何人的，但是纯子肯定是已经知道了，那现在就是三个人的秘密了。”
　　秘密，一旦有了一个人知道，它就已经不再是秘密了，这个存在于三个人之间的“秘密”还会保密多久？我没有把握。
　　这天之后，心里好像少了一件事，学习也回到了正轨。而对于肖然，这份青春期的爱恋也不再掩饰，面对他满篇错误的英语听写，我则会极其严厉的侧目以示，和他说话时，也不再会畏惧他的眼神。时间在我的初三生活里，就这么继续走着，一想到反正高中三年还会和肖然在同一所学校里，就不在乎现在这紧张的本来就不够用的时间了。
　　开春了，第二学期一开学校长便召开了全体动员大会，同时也有消息传出，我们学校的高中建了新校址，在城市的另一边，靠近郊区，全体学生都必须住校，这让我无限憧憬从未接触过的住宿生活。然而，我的成绩，却开始走下坡路了，开学头一次考试成绩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全班第十七名，是我三年的最低成绩，妈妈对我失望透顶了，埋怨爸爸寒假让我出去旅游，又埋怨我自己太过自负，秦老师开始了频繁的找我谈话，内容无非是，我初一入校时事怎样的乖巧懂事，初二疯疯癫癫像个男孩子，又还要说，中考成绩对高中入学后的老师印象和班干部选举，说以后的好大学、好工作有多么的影响人生。可是，她越这么说，我的抵触心理就越严重，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我有自己的分寸，我不喜欢谁给我铺设好轨道，指引我的走向，我自己同样也可以走的很好。
　　刨去这些生活中的小插曲，每天最期待的还是上学和放学途中与肖然单独在一起的短短20分钟，说我们的理想，说我们对未来的规划，说以后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家，不需要多大，但是一定要有一个大大的书房，摆满了书架，还要有一个好看的厨房。肖然笑着说我想的太远了。其实，十年，应该会过的很快吧！
　　我从未察觉到什么异样，想必，肖然还没有知道我喜欢他这件事，这样就很好了。茂子准备冲击市状元，这是他三年来的目标；葛恬一直在班里学习不差，肯定也能拿到好成绩；肖然的不懈努力终于有了稳定的成绩，这学期以来，班级前五，从来没有少过他，看来是茂子的强强对手；纯子和之前一样，说不上来是准备好了，还是没好，但是不会差。
　　转眼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从100，变成了60，又成了30，秦老师开班会，凝重的气氛让大家不敢喘气，她的眼睛略有些红肿，很平静的说，这是最后一次班会了，回忆了我们这个班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大家的努力，大家的齐心协力，说我们一次次的荣誉，很多同学都被感动的眼圈红红的，我回头偷偷看着肖然，想着他不和我们在一起的初中生活本来是什么样的，会有会有个女生像我现在这样，也习惯回头看他。
　　倒计时15天时，我们进行了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很不幸，我的政治，以76分的低分，创造了“奇迹”。妈妈赶紧让小金姐姐给我辅导，我却觉得这没什么，本来政治成绩也不差，这次只是偶然罢了。
　　中考，等待了许久，终于来到了我们面前。由于大家都不在同一个考场，进入考场之前，我远远的望着肖然，等他走入他的教室。这么热的天气，他依然是那件白格子衬衫和学校的黑色校服裤子，真好。他回头看到了我，冲我一笑，做了一个最棒的手势给我。胜利，这就是胜利的旗帜，有了他的鼓励，我想，再难的考试，也不会打倒我。
　　考试结束后进行估分和报志愿，满满的信心充斥了我的理智，极高的估分很是心满意足，然而在报志愿阶段，爸爸妈妈终于和我进行了长谈——我需要去城市另一边，靠近爷爷家的秦川大学附属中学，同样一所在这座城市很重点的高中，理由是，我们学校高中部需要住校，他们对我不放心，因为我的自理能力不强，喜欢感情用事，其次，爷爷奶奶年龄大了，他们需要照顾。我只有这一个选择，没有他路。争辩，争辩，我说我可以学，我可以变得懂事，我不会让他们操心，我会自己好好学习，请让我去住校。可是，一切，已是定局——妈妈要求秦老师帮我填了志愿，我已不需要去学校确认了。
　　眼泪，还是眼泪，只有眼泪，盼望了一年，期待了许久，已经做好的梦，就这么轻易的，没有了，没有争取的权利，没有改变的可能，妈妈第一次为我做了选择，理由却不是因为我。
　　时间啊，我求求你退回去，回到我不认识肖然的时候，回到那天那个政治课早晨，回到没有肖然出现的生活里，我要重来一遍，一个没有理由继续下去的梦，做着有什么用，这份我的第一次爱恋，还没有出土，就已经被踩在了脚下，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见他最后一眼，那天考场外的微笑，是他给我的送别，是诀别，是不是他早已知道我们不会再见面，是不是这是所有人的游戏，只对我一人隐瞒？
　　时间啊，求你退回去吧，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我来不及对大家说再见，从此，我就这样的悄悄的消失了，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没有了未来的期待。再见，我的1999，再见，我的初中，再见，肖然。

作者有话说

　　咳咳~写到这儿才上手了，之前写的好费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