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园缘》谁白话

9、离家

　　乔家内厅，老式的旧木桌上放着台笨重的传影机，里面正播放着山草会的开幕礼。持金钥匙者开箱是开幕礼的重要一环，也是问访者摄录的焦点。阿婆看着传影屏幕中的阿珍，唉声叹气道，“本来应该是我们家银铃的，要是没那场婚事就好了。”
　　“阿婆，你说什么呐！”在那里抓着脑袋苦想酒楼规划的她忙放下笔，轻快地踮着脚到阿婆身旁坐下，轻声道，“二哥已经够难过，您还这样说，小心让二哥听到！”
　　“小叔子不仅听到了，而且像我们一样都听够了！”大嫂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和阿婆身后，手里还拿着把大葱，对她道，“小小姑子，拜托你劝劝阿婆，从山草会第一日起阿婆就开始念叨，现今山草会都结束了，还不停歇。”
　　“不能参加开幕礼是因为我自己伤到了脚，是我在外出了事而搅乱了婚事，阿婆这样反着说，是不是想让二哥不待见我呀？”她朝阿婆摆了张苦瓜脸。
　　“如果没有这场婚事，你大嫂也不会去翻你的箱子，那条链子也不会丢，你也不会去找，脚更不会受伤，在传影机里的人就会是你。”阿婆说了一大长串，虽然将最终责任归咎于婚事，但大嫂却也被排了进来。大嫂翻了个白眼，嘀咕着“乔家媳妇真难做”，走了。
　　“您这么样惯着我，总有一日，大家都会恨上我的。”她靠在阿婆的肩头娇声道。
　　“有阿婆在，谁敢记恨你！”阿婆抬头挺背故作气势，随后轻拍着她手道，“阿婆可没老糊涂，阿婆那是特意念给你二哥听的，好让他彻底断了那份心思。”
　　“只怕是您越念，二哥越忘不了。二哥嘴上不说，心里思念得很呢。所以您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都不去念叨，二哥还会好受些。”她可不想阿婆再去打击二哥，在她看来，二哥和依米复合才是正道。
　　“什么思念，情啊爱的，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哪有几对是真心的。戏里那些‘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还不都是原先爱过的。”阿婆指着传影机道。
　　没想到阿婆居然会说出‘爱’字！她大赞阿婆很入时，走在现今这年代的前沿，阿婆欣然接受，接着道，“我和你阿公成亲时，压根谁也不认识谁，后来日子就算过得再苦再穷，还不是相扶相持到最后，这才是真正的真心。阿婆跟你说，你可别学你二哥，闭着眼睛跟人交往，要看准了再下手。首先要门当户对，还有最重要的是，他家里没有像王家毒舌妇那样的恶婆婆。”
　　她就从来没有要与人交往的打算，点头如捣蒜道，“我听阿婆的。” 随后问，“您说二哥在您的教导下，多长时间能够忘了依米姐？”
　　“不出两个月——”阿婆比了比手指，“两个月后，我就让你二哥娶上新媳妇。到时候我们就大肆操办成亲礼，两相一对比，好让大家以为我们本就不看中王家女儿，气死那毒舌妇。”
　　“好，那两个月后，如果二哥没能忘记依米姐，那阿婆就不能再反对二哥和依米姐在一起，还要帮着说服阿爹阿娘。”她得出了个不怎么合题的结论。
　　阿婆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种话？”
　　“怎么，阿婆这是没自信教导好二哥？”她故作惊讶状，而且装认真考量后道，“嗯，两个月是有点短，是太为难阿婆了，那就一年好了，以一年为限。”
　　“谁说阿婆没自信！”阿婆不服气道，随后却蹦出来一句，“五年，就以五年为限。”她阿婆心想如果五年后阿跃还未成亲，就算娶头猪，啊呸呸呸，随便娶谁，自己都不会再有意见。更何况与阿跃同龄的王家闺女绝对等不了五年，那不得成老姑娘啊！哼哼，想引你阿婆进套，可没那么容易！
　　她完全不知阿婆在这瞬间已经深思熟虑了一番，还自鸣得意，阿婆终是被自己绕进去了，时间问题自是可以谈的。结果她加三，阿婆减一，谈到四年。她低头悔过，四年后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她阿婆满脸笑意，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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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晚，晚饭早已做好，阿爹大哥二哥都不见回，又联络不上，她和阿婆停下了说谈，都伸长脖子望向外院。
　　在阿娘担心地要带大嫂一起出去找人时，阿爹回来了，却是紧皱着眉头，一进屋就要阿娘去准备钱。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阿婆急急问道。
　　原来大哥在回来的路上，狠揍了一顿王家村一地痞，被抓进了巡捕房，事情的起因是那地痞在讲她和她二哥的流言。
　　流言并没有因她家和王家断亲而减弱，反倒是越传越烈。她二哥待她的种种好，被人逐件翻出，连乔家村人都有点怀疑，她与她二哥之间有些不寻常。再加依米的离家，让流言更有聊头。
　　听说她家人出个门，都时常会遭来别人异样的眼光，更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为什么是听说？因身在客栈的她并没有过多地真切感受，只是回家时，到了村口，下了公共马车，在回来的路上，总感觉村里人看她的眼神怪怪地。
　　这王家村地痞也算倒霉，与人说闲话时，被她大哥听了个正着。她大哥这些天一直都憋着一股气，全都一齐揍到那地痞身上了。
　　她大哥虽揍得狠，却没伤人筋骨，都是些皮外伤，但那地痞却是狮子大开口，要了很高的医药费，她大哥自是不答应，时间便拖了下来。经巡捕房调和后，最后定了个还算比较合理的费用，她大哥却坚称自己要蹲牢房、绝不掏钱。她大哥从小就抠着花钱，这会儿应该是后悔极了。
　　她对阿爹道，“到时候，轻声同阿哥说，‘那地痞虽然欠揍，但治伤调养的确是需要花销的’。大哥一向心善，这样一说肯定会同意。”
　　阿爹大哥二哥再回来时，已是很晚，大家吃完饭，便各回各的屋了，并没有再多谈。见全家人都郁郁不欢，她才意识到流言对她家人的伤害比她原以为的要来得严重得多。想要彻底消除流言，只能是靠时间和事实来澄清，而现在要做的是减少流言的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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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她突然提出辞呈，客栈东家大人并没有过于惊讶，而且随即就应下，并对她道，“那些流言我也听到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别在意别人的污语。出去散散心是好，但不要去太久。”
　　她感激地谢过，东家大人这一头花白的须发散着令她安心的气息，让她想起了已过世的阿公。
　　东家大人很快就找来了接手她工作的人，比她预计的要快得多。在公布她即将离职那日，东家大人还给了她一封推荐信。有这样的一位好东家，她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在她离开客栈之前，她还是没能见到他，这一个来月，他都没有回来过。她早就告诉了阿珍他是她救命恩人的事，得知她要走后，阿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给她安排一场与他的见面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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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家人谎称她在京都郡的闺蜜花美美帮她找了份特别好的差事儿，她要投奔花美美去。家人虽然不大相信她说的，但并没有反对她离开，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离开才能让流言平息下来。不过，阿婆要求她，在使劲往地上跳三跳、也没感觉到脚腕有一丝异样后，才能离家。为此，她在家里多留了几日，帮着二哥将酒楼建造计划定下。
　　在她走的前一晚，阿姐带着全家人过来聚餐，为她践行。阿姐帮她一起收拾行李，整理要带出门的证件，阿姐无意中扫到了她订好的车票，讶然问，“怎么是到禹州转车，不是到上申郡？我听你姐夫说上申郡到京都郡的车次又多又快。”
　　阿姐总是这般心细，她跟家里人说行程时，可没人提出这个问题！
　　“啊，是这样吗？我不太清楚呀，早知道让姐夫帮着订了。”她不敢多看阿姐一眼，就怕被阿姐看出藏心底的小心思。
　　离家那日，阿婆拉着她就饮食起居叮嘱了个遍，很是不放心她一人在外，说着说着就又将那些嚼舌根的痛骂了一顿。阿娘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她有看到阿娘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二哥将她送至长途公用马车站，临行前，她问二哥，“知道依米姐去哪儿了吗？”
　　二哥摇头。
　　她又问，“想她吧？”
　　二哥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假意训道，“小姑家不应该问这些害臊的问题。”
　　“我跟阿婆做了约定，不知对于二哥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四年之约——”她和二哥简要地说了一下与阿婆定约的过程，“虽然这个定约有点儿戏，但我想你和依米姐要真能坚持到那时候，我想我们家人会同意的。”
　　“我那日那般对她，说不准，她转身就另嫁他人了。” 她二哥内心很是忐忑。
　　“后悔没去追了吧？”见二哥一脸失落，她也不打趣了，正色道，“相信我，你和依米姐之间的感情要比你们自认为的更加坚固，而且你们都是那种不会轻易放弃的人，我相信你们终会在一起。不过，二哥得想办法尽快联络上依米姐才行，即便是天定的姻缘也要人去争取才行。”
　　马车很快就要起动，二哥对她道，“不要像傻瓜似地将我和依米的事挂心上，我和依米弄成这样不关你的事，你要照顾好自己。”
　　二哥的确很了解她，不错，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自责，自责自己坏了喜事。马车开动后，二哥依旧原地站着，透过玻璃窗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二哥渐远离的身影。她的二哥、她的家人总是这般护着她，她总得为家人做点事才对。
　　车子猛得来了个急刹，一车人全往前倾，有人质问车夫，车夫道，“迷园这里新设了个站点，一时忘了。”
　　这时，她才发现，车窗外正是在建的迷园，一眼望去却还是那片灌木林。车内有几位男子也正在谈论着迷园，有人道，“这么看过去好像还未建一样，实际上地下正在大面积建着，听说迷园这地宫功能超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