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缘记》须臾华颠

9、把自己卖了

　　当本神君回到青丘，将此番天宫之行选择性的告诉狐狸师傅的时候，他居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形容：“小三儿怎的就这么傻……”他以手掩面大声的喃喃自语，“小三儿你日后出去万万不要说是我教出来的……忒丢脸了……”
　　……本神君觉着委屈得紧。
　　师傅长吁短叹：“先前端华那小子不是说你怎的就去教书了么，你不是百般不愿么，你就不会卖个乖顺杆子爬么，你就不会顺驴下坡说自个儿确确是才疏学浅把这事儿推了么，你你你……真是枉费为师一番苦心一片期待……”
　　……感情师傅你老人家早早算到了本神君必然会露馅，是以才放心大胆地让本神君去系离殿的？！你不早说！
　　本神君后悔不迭，同时也忍不住恶寒了一把，心说师傅真真不愧狐狸之名。
　　狐狸师傅继续道：“哪知你竟如此不识数……”
　　本神君觉得很是丢脸，忍不住垂死挣扎道：“徒儿不过是乱扯一通……”
　　“你就不该给他这个机会！”师傅冷嗤，“你看他后来可曾反驳你半句？不就是怕你趁机跑了么。”
　　……本神君深切的意识到，在这些个说句话脑子能转十个弯的家伙面前，本神君只有炮灰的份。

　　自此，本神君开始了一段甚为无聊的教书生活。从系离殿到天宫，循环往复，来来回回，毫无新意。当然……若真要说“心意”的话，那唯一让人觉得十分欢脱十分头疼的，约摸就是龙九和团子两熊孩子层出不穷的奇怪问题了。
　　其实团子出生于端华大爷渡劫之前，按理现下早应万岁成年，然他自幼便在人间生活，沾染不到丝毫仙灵之气，反倒是凡俗之气过剩而碍了他的修行，是以明明实打实的活了万年余，心智身型却仍和才满千岁的小龙九一般。
　　这孩子倒是一出生就受了不少苦啊……
　　本神君莫名的就有这心疼，忍不住对团子愈发怜惜起来，时不时便从青丘带些小玩意，还有零嘴，到底是让两个小家伙不再下井字棋了——他们开始下跳棋。
　　咳，吾心甚慰啊……
　　想来本神君对团子是极好的，对他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也表现出了莫大的包容，就连他上回一脸天真无邪的问:“小沈阳什么时候才嫁给父君啊？”的时候，本神君都不曾说什么……只是让他多抄了十遍《玄纲论》而已，真的，本神君是一个多么温柔大度秉礼守节的好神仙啊。
　　——小样，对付不了你父君，本神君还治不了你么。

　　不过，真正让本神君觉着无比扼腕的，还是本神君做了整整一个月教书先生后发生的事。
　　彼时，端华神君一身青衣，袖间缝着暗色的纹路，长发间松松的插了支玉簪，眉目含笑温婉如玉，端的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派头。然与他这一身极不般配的，是他手里居然拎了一大坛子酒。
　　不错，不是一瓶，不是一壶，而是一坛。
　　而本神君么……咳咳，只看到了酒。
　　这委实不能怪本神君。谁让那酒坛子上雕着一圈龙纹，九龙相戏，一看就是九龙殿产的菟云酿。本神君平日里那个……稍稍偏爱杯中物了些，咳咳，好吧，戏本子和美酒是本神君的人生意义，而这九龙殿的菟云酿，更是四海八荒公认的第一美酒，平日里连沾上一口都难，更莫说是这么一大坛子了。
　　本神君眼睛都绿了。
　　大爷笑吟吟的招招手，本神君立时毫无气节的跟了上去，巴巴的同他一起在凉亭里坐下，笑的谄媚无比。
　　大爷含笑，施施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本神君倒了一杯，本神君琢磨着这厮小气得紧，一大坛子酒用杯来喝，怎么着也得换完才痛快。手上却毫不犹豫的接过，一饮而尽。
　　菟云酿果真不负其盛名，本神君通体舒畅，幸福满足得想要呻吟。
　　“呵。”端华大爷眉眼含笑，开始同本神君漫无边际的闲扯，从今天天气真好一直到今日天宫的国家大事家国天下，足足扯了半个时辰，本神君不由对这厮刮目相看——也不是每个日夜操劳的执法神君都能轻易同本神君这等者关注八卦和戏本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材神仙找到如“东海龙王的女儿又和凡人私奔了”这类的共同话题的。
　　端华大爷见多识广博闻强记，也委实让人感慨了些。
　　是以本神君一个平素内敛的好神君，在美酒美人美景的作用下也不由谈性高涨，笑眯眯的跟大爷聊着“凡人戏本子之主角不死定律”一类的东西。
　　“对了。”本神君忽然想到，“这菟云酿是哪来的？”
　　畅谈了大半个时辰，口吻自也是熟稔起来——前个月端华大爷忙得脚不沾地，本神君今日同他说的话比之前所有加起来的还要多。
　　“怎么？”大爷酒量极好，至此刻都面色不变，虽说本神君也没醉，然却是一喝酒就脸红的体质，是以明明千杯不醉的好酒量却总被人嘲笑量浅，实在是很郁闷。大爷此刻便是神色自然的看了眼酒坛子，“还没喝完呢，便想着弄新的了？”
　　“嘿嘿。”本神君讪笑了声，“美酒不嫌多么，这要是日后喝不到了，岂不可惜？”
　　大爷失笑摇头：“平素里还真看不出你是个酒鬼……”
　　“美酒自然是要酒鬼来品的，正如好马需伯乐么，遇到了菟云酿，不做酒鬼那都是对不起人家。”本神君一本正经的道。
　　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爷边笑还要边给自己斟酒：“菟云酿自是还有的，这是九龙殿充作给龙九上课的报酬，现下这一坛是我的，你的我放在地窖，一会领你去拿就是。”
　　“甚好甚好。”本神君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口里对端华大爷的细致周到自是大大赞扬了一番，不愧是以严谨细致著称的执法神君么。
　　“不过……”大爷顿了顿，面色颇有些古怪，“阿采你真的要把菟云酿搬回青丘？这样好么？”
　　这是何意？本神君一愣，要知道大爷可是不亚于狐狸师傅的奸诈狡猾……咳咳，现下喝着人家的酒，影视聪明睿智才对……决计不会无故发问才对……
　　瞪着面前的酒杯不着边际的想了会，本神君终于恍然。
　　要知道，本神君嗜酒成痴也不是没有由头的。其源头就在于四海八荒的一句俗语。俗话说得好：“青丘的酒鬼，东海的凡婿”用以比喻常见的物什，说的是东海的女儿大抵都喜欢嫁给凡人，无论哪一任都是如此，且屡禁不止，海龙王只能不断的接受凡人女婿；而青丘自古出酒鬼，大约是杜康隐居于此的缘故，几乎人人好酒，本神君的狐狸师傅就是个中翘楚。
　　证据便是，凡本神君每回带好酒回青丘，无论藏得多紧实严密，下场都不外乎有三：被师傅喝了，被师傅强搜去喝了，以及被师傅遣童子偷摸出去喝了。
　　本神君想着便一阵心疼。
　　前车之鉴呐！
　　青丘自是万万不能放的了，那该将这菟云酿放到何处去呢……所以说，人脉稀少就是这点不好，四海八荒居然找不出一个藏东西的地方。
　　大爷提议道：“若不能放在青丘，便放我这里吧，想来也不会有人系离殿找酒喝。”
　　本神君有几分犹豫。虽说系离殿确实不错，然离青丘太远，本神君日日跑来回已很是辛酸，若要是讨杯酒还得长途跋涉……想想本神君就觉得累。
　　“嫌麻烦？”大爷很是了解的低笑，“天宫离青丘也不算近，你如现下这般日日折腾，我都替你辛苦，不如……住下来？免去了日日奔波不说，你若留下来，自是何时都可以喝到菟云酿，我不好酒，我那一份你也去喝罢。”
　　……你说本神君怎么就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呢！本神君怎么就一时脑热呢！怎么就答应他了呢！！！自打在系离殿住下后天宫青丘的神仙看本神君的眼神都变了啊变了啊！！虽说大爷不再像前几次见面就开口闭口的“未婚妻”，但最近却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啊摔！
　　……难道说天宫中人都是如斯开放如斯热情的吗？！本神君四十五度抬头仰望天空，明媚的忧伤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文根本就没人看的对吧……对吧对吧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