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缘记》须臾华颠

7、想不出名字……

　　本神君思索再三，终是挑了个最没杀伤力的话题幽幽的开口：“咳……神君的儿子……是叫团子么……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啊哈哈哈……”
　　……哈哈哈你妹。本神君都想抽死自己了。
　　端华神君想是也十分无奈，以一种十分古怪的目光上下瞅了本神君几眼，才悠悠道：“这个名字么……是团子他娘起的。”顿了顿，又甚为理解的道，“神君说话不必如此委婉……他娘么……在起名字这块上诚然是没甚天赋的。”
　　本神君悟了。正因为名字是心上人取的，是以无论怎样奇葩都要这么用……原来端华神君居然曾是个妻奴。
　　依本神君妄加揣测，端华神君口中的“孩子他娘”，就是当年让端华神君拒绝天帝赐婚的那位“心上人”，想来也就是彼时端华神君将本神君认错成他那位断袖情人时喊得那一声“木木”……
　　话说在四海八荒之间，断袖自是不少，然会选择生孩子的却是少之又少。原因很简单，男男生子是早年流传的秘术，说透了也就一句话——以命换命。以孩子生母之命，换孩子一命，是以男男生子，向来只有两种结果——孩子早夭，或是母体难产而亡。
　　窃以为，端华大爷已是四海八荒第一痴情男子，那位“木木”却也不遑多让，男男生子已是不易，更毋论还生了这么一个白白胖胖活泼欢脱的儿子……那结果，自然是……
　　本神君甚是唏嘘。
　　如此看来，痴心一片的端华神君总是间接性的那么抽两下也就不是那么难以令人理解了。（刺激受大发了么。）
　　本神君正唏嘘着，那厢端华大爷依稀已经跟他儿子解释好了，对着那个粉粉嫩嫩人如其名的团子柔声道：“你先去找小龙九，我同你娘说会话，一会便带他去给你上课，可好？”
　　小童甚是乖觉的点点头，十分欢脱的走了。
　　你说走就走吧……偏偏这熊孩子临了临了还扭头冲本神君笑吟吟的道了个别：“娘亲再见。”……！！其实这不愧是父子吧对吧对吧！就连打击人都是用一种方法的！
　　本神君觉得自己委实很是悲催。

　　“阿采？”端华那厮站起了身，温柔浅笑，“你怎的会来给团子……唔……上课？”
　　本神君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适才小仙还想问问上神如何会想到给那个甚……团子是吧……确确是人如其名……咳咳，给他找先生？”
　　端华愈发含笑愈发优雅，本神君敢拿二师姐那一屋子的端华神君的画像打赌他听见了本神君混杂在中间的嘀咕……诶诶本神君苦心经营的形象啊……
　　“团子总归是个孩子，此番回到系离殿，总是要找些事给他做才好。却不曾想……”端华大爷顿了顿，语气微妙的上扬了起来，听的本神君就是一抖，“真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本神君不觉得！
　　默默擦了把不存在的泪，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话说端华神君……那个团子……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弟弟？”默，本神君说这话纯粹就是好奇心使然，要知道这消息要是卖给二师姐指不定又是一场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的人间惨剧，以至于下意识的开口而全然忘了这话问的委实太过私密了些，而且语气对于只见过三面——而且三面都仅仅是停留在“见过”的层面的人而言也太过熟稔了……
　　当本神君发现不妙的时候，端华那厮依然弯眉笑了起来，也不知是本神君哪句话愉悦到他了，他就那么眉眼弯弯笑吟吟的柔声道：“团子确实我的儿子不错……只不过为了少些麻烦，才对外称作弟弟的。不过对阿采倒是不用隐瞒。”
　　……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话，本神君忍不住感慨端华大爷不愧是当年威风鼎鼎的执法神君，确确实实是个聪明人，本神君不过是问了一句“团子是儿子还是弟弟”，他就顺路将这个问题必然会引发的“为何要把儿子称作弟弟”给回答了……
　　咳咳，扯了这么一堆，不过是想说，同端华大爷说话甚是合了本神君这等懒人的意罢了……要知道本神君一向是信奉少说少做的原则的……（真相其实是凑字我会告诉你么）
　　“阿采？”大爷又唤了一声。
　　好吧，本神君承认，本神君最近晃神的次数多了些……啧啧，糟糕了，暗地神游的功夫退步了……
　　本神君叹了口气，摸着鼻子颇为无奈：“那个甚……上神的家事在下自是管不了的，不知令郎与龙家幺子现下正在何处，在下总不好让二位小神君等急了。”
　　一句话说完本神君就想抽自己，这话题转的那叫一个生硬啊……
　　大爷却浑不在意，依旧浅笑：“也好，阿采随我来便是。”
　　本神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想开些。毕竟就冲着本神君当年生受了端华大爷万年修行，估摸着也是同这位大爷纠缠不清的了……除了“未婚夫”（本神君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是“未婚妻”的）这个名号委实不能接受外……教书先生就教书先生罢，也不差，反正该来的总归是要来，早早把恩还清了才是正理。教书先生……也总比会李师傅先前说的书童之流要好上许多……咳，只消端华大爷不怕本神君教坏他儿子就好……
　　胡思乱想间，大爷已然走出门口，略略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气度不卑不亢一派自然。九重天上祥云飘飘阳光灿烂，永远都是一等一的好天气，衬得一袭青衣的端华大爷愈发俊美精致犹如神祗……呸呸，到底是二师姐送的凡间戏本子看得多了，说话都带着一股子的凡人味儿……这货本不就是个神祗么。
　　本神君甚是矜持的敛了敛袖，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嘴里还嘀咕着诸如“填好蓝云好白天气真好啊哈哈哈”之类的废话，端华大爷端的是涵养过人，面带微笑彬彬有礼一一回应，显不出一丝不耐之处。本神君不禁感叹，端华大爷到底是万年前便已闯下赫赫威名的上神，但就这份宽广胸襟也是小肚鸡肠如许闲月之流拍马莫及啊拍马莫及。
　　好吧，本神君承认，本神君确实还在记恨把本神君推入如此境地的那厮。
　　——本神君才不是小肚鸡肠如许闲月的人呢，这关系到本神君的面子问题。

　　“对了。”本神君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犹豫再三后到底是问了出口，“万年之前还不曾听说上神有儿子来着……上神下凡渡劫万年……如何便多了一个儿子？”
　　大爷端雅含笑，半分不见隐私本人八卦的恼怒之意，反而一派洒然自得——话说本神君在狐狸师傅长年累月的磨砺下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是一般了得……但本神君绝对没有在端华大爷眼底看到淡淡的宠溺之色！绝对！“彼时我渡劫前团子便已然在了，不过那时他还很小……便一直带在身边。”
　　本神君愈发迷惑不解：“上神下凡渡劫……渡劫时不是化为凡身忘尽前尘，历百年，遍尝生老病，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所求不得诸苦诸难，百年之后重赴黄泉，再入轮回……么……”大爷嘴角的笑容委实高深莫测了些，本神君莫名便有些心虚，不由越说越小声，直至最后几乎是含在嗓子里咕哝了。
　　大爷说：“阿采倒是很了解么。”
　　……你以为本神君会告诉你本神君只是戏本子看多了而已么。
　　见本神君沉默不语，大爷继续道：“不过生老病死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所求不得，那都是西方那些秃头喜欢的，与我们东方传自鸿钧始祖的道家半分关系都没有。”
　　……本神君默默低头，这就是从来不听课的后果么……绝对不能让狐狸师傅知道！
　　大爷不以为意的笑笑：“其实本来确实该是如阿采所言……只不过当年我同那地府冥君也有几分交情，不尝饮那孟婆汤，是以才能一直保留记忆将团子带在身边。”
　　……本神君听到此处，那叫一个无语凝噎。
　　这是红果果的托关系走后门好么！各种明目张胆违法乱纪好么！这是知法犯法是天帝朝廷纲常为无物好么！大爷你真的是那个传说中“执法严明”“铁面无私”的执法神君么！
　　这厢本神君心中是多么风中凌乱的犹如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偏偏始作俑者还恬不知耻一脸迷惑地问：“怎么了阿采？”
　　要“怎么”也是你“怎么”了啊混蛋！
　　那种轻描淡写的神态语气动作举止是怎么回事！不饮孟婆汤就投胎转世还是受罚渡劫是违背天条的对吧对吧？！可执法神君您老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对吧？！
　　本神君默默地哽了一哽，才到：“在下只是觉得……端华神君为了儿子转世万年都不曾饮孟婆汤，委实了不起的很，也委实……苦的很。”
　　这倒也是本神君的真心话。要知道端华大爷是犯了错被贬下凡渡劫的，既然沾了个“劫”字，又带上了个“贬”字，那自然不可能顺风顺水事事如意的过日子，少不得要把尘世间的苦都论者尝上一番，一世两世倒还好说，若整整万年都留着记忆……且先前说了天上一日地下一年，那天上的万年……真是想想都不寒而粟。
　　本神君真心实意的唏嘘了一把。
　　“倒也还好。”大爷笑笑，“凡间也多是好人的……恶人自也不是没有，但终其一生只行恶不为善的却也不多。对了。”他忽然想到什么，侧过头来饶有兴味的笑，“彼时我认识里一个颇为有趣的家伙，哪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本神君同他本是一路不紧不慢的走着，此番他一侧头，长长的柳枝带着露水和青葱拂过他的肩头，仅仅只有一瞬，柳梢青衣乌发映衬交错，居然意外的……很好看。
　　想本神君区区一介桃树成精，活了个把万年认真研究过的也只有凡人的戏本子，便是偶尔同那些个文采斐然的神仙公子开个诗会附庸附庸风雅，也只能对出什么“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消万古愁”这样子的歪句来……此时乍一见端华大爷的可餐秀色，一时间除了“好看”也想不出第二个词来……
　　本神君甚是尴尬的别过头，嘴里还兀自抗声道：“你又怎知你觉着有趣本神君便也会觉着有趣，区区凡人寿命不过百年有哪里等的到神君你去找他……”
　　大爷低笑，听声音竟似十分愉悦，本神君甚是不解——客客气气的待他他不领情，不客气了他反倒开心得紧……莫不是下凡太久魔怔了？毕竟万余年的苦难记忆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消的……
　　正琢磨着，大爷悠悠得道：“他可不是凡人……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