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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花影扶疏凉幽径(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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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号称玉淮天府,自是繁华至极,与奢侈糜烂的帝都相比,这一湾青江已淘尽多少才子佳人的悲欢离合。站在桥上看着两岸灯花闪烁不定,辉煌过后立刻暗淡,宛如人生百态。
而他总是不能做隔岸观火的那一个,为了这件事那个人说了他不知多少次,可他总是无法看着不平之事在眼前发生而不管不顾。
他仰头对着嘴猛灌几口酒,酒壶做工粗糙,边口不齐,有酒液露出来,染湿他的衣服。他漫不经心的伸手抹干,手上湿漉漉一片,他失落的看着指尖的液体,很久很久之后,轻轻抬手蒙住双眼。
却有声音不合时宜的突然打破寂静。
“公子……求你不要………啊……”
白君临皱皱眉,放下手,这才注意到江畔有两个人正在争执。仔细看了几眼才发现是一名男子卡着一个女子的脖子,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发出。
男子掐了一会忽然笑道:“我说过要给你惊喜,所以在你见到之前我绝不伤害你。”
“公子……”女子被卡住咽喉,声音颤抖的有些怪异。
白君临摩挲着酒壶,瞥到男子一袭深紫色的银纹锦袍,近乎张扬的在风中猎猎飞舞。他看着男子卡着女子的脖子一直行到河边,男子俯下脸,浅浅一笑,然后温柔伸手轻轻一推。
“噗通!”
居然这样心狠!!
白君临做梦也没想到男子会这样对待一名女子,那女子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掉在水里,惊的忘记了挣扎,好在是在浅水处,一时半会也淹不死她,但可能是惊吓过度,女子的脸瞬间煞白。
“公子……采茵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那女子在水中哭得梨花带雨,“采茵知道错了……”她年纪很小,泡在水里时忽然想起人人都说眼前人最是阴鸷无情,自己以前从不相信,水之刺客却要为了这个丢掉性命。
白君临突然放下酒壶,行到河边,对着采茵伸出手。采茵有些畏惧,看那人一眼,白君临一笑:“别担心,有我在此没人敢让你死。”
将湿淋淋的采茵拉出来,白君临想都没想便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裹住,少女玲珑的曲线一瞬就被遮住,也使她免于难堪。
采茵感激的看着他,低低道:“多谢公子相救,我住在菊香院,……公子如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白君临笑笑:“没事,你赶快回去吧。”采茵一眼也不敢再看那男子,裹着白君临的外袍慢慢走远。
冷风吹来,白君临忽然打了个寒噤,面对着江水叹了口气。一壶酒突然递了过来,那手指纤长洁净,带着淡淡的近乎冷漠的稳定。
白君临皱眉道:“一条人命在你眼中尚不足惜,你的酒敢喝吗?”
“这是你的酒。”那人轻轻一笑,声音略带凉薄。
白君临看着眼前人,挺身静立,眼神端正而显得沉稳淡定。身着一袭深紫银纹锦衣,纯净优雅。其人眼神坚毅沉稳,隐隐清冷,带着几分淡然刚烈的冷艳傲骨。随后观其人气质,清逸出尘,清雅的眉间隐透丝丝温情,颇有沉静清雅之风度。
他再也想不到这样出尘的人物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情,于是毫不客气的道:“你倒是会慷他人之慨,可惜我不会领情。”
“无妨。”男子微笑,“一回生,两回熟,慢慢你会习惯。”
白君临不语,静静看着这人气质一眼三变,第一眼看他仿佛雅逸的山中高士,不沾烟火气,然而方才推人下水时,神情却如那深紫的曼陀罗张扬恣肆,此刻与他说起话来却又笑得艳若桃李,魅惑众生。
这样的人,只能用危险二字来形容,还是远远避开为妙。白君临想着就想离开,谁知那人竟是看透他的心态,笑道:“见到素弦记得替我问候一声。”
这个声调很熟悉,白君临愣了愣,道:“你……是你!”
那人语气悠悠,摇头晃脑:“你才认出我啊,枉费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那个不知分寸的女人,真是不划算啊,不划算。”
“那是你的事!”白君临想起昨夜在那座府邸遇到的事情,不由一肚子火,“夜深风冷,恕本公子不奉陪了。”
男子霍然回首,目光渐敛,竟也笑了起来:“是,你若出一点点事素弦也不会放过我。说到底是我错在先,你可别向她告我的状,不然我可不保证下次这么好说话。”
“本公子不是长舌妇!”白君临闻言一阵恼怒,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跟这人说得太多。于是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个人还真是莫名其妙,跟他在一起久了恐怕再正常的人也会疯掉。
男子盘坐不动,看着白君临飞速下桥离去,眼神里微光闪烁,微微笑了笑:“乐宁,跟着他看他去哪里。”
桥洞下飞出一名容貌平常眼睛很大很有光彩的人,认真的想了想,道:“这是个男的,你真的要我捉回他吗?”
“咳……”男子颇感无奈,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表达有问题,怎么自己的护卫误会如此深?“不要惊动他,如他遇险则出手相救。”
“哦,先暗中守着,等机会下手,我明白了。”乐宁的话不得不让人哭笑不得,偏偏他毫不自知,说的那么自然。
男子笑了笑倒出壶中最后的酒:“最后的酒敬这半弯曲桥,江水滔滔时过境迁,唯他不变,希望它有直到亘古的机会。”
乐宁奇妙的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下桥追着白君临离去的方向。
桥上,男子突然轻笑,墨玉般的眼眸像是沉静已久的深渊,被幽幽吹来的风激起层层波浪。伸手在栏杆上拍下,淡淡道:“昔年独上曲玉桥,月如钩。曾拍遍栏杆孤独叹,知音难觅。如今又上桥曲玉,夜如水。续拍栏杆数百遍,孤影如我。”
他立在桥头万丈红日,深紫的衣袂在风中猎猎飞扬,那悠悠清风吹来的语声里他仿佛听见那人冷静而轻柔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