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闹街 ...
-
吃过饭,麻雀看着春光正好,拉着阿娘去外面逛街。在仙界,她从浮尘镜中看见人间的街道繁华如烟花,绿的幡和着红的漆,在大片大片的阳光下招招摇摇,甚是好看。还有或是悠长或是短促的叫卖声,伴着摊子上的白菜豆腐翡翠珠绿像及了图曲具有的闹街画。上次还未赏来凡间千般好就被尊者一道令唤上了天,这次得好好玩才是。
刚到街上,麻雀就放开了阿娘的手,在不同的摊铺前停足挑挑练练。不一会臂弯里兜着着锣鼓,老虎布鞋,乳糖跑到阿娘跟前笑意盈盈。阿娘一边为她付账一边说:“你今年多大了,还要这些小孩玩意。”麻雀朝她吐吐舌头,说道:“好玩么,而且我从来没有玩过这些东西。”她抱紧了怀里的东西,像是稀世珍宝般。
阿娘半晌无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麻雀,眼中有潋滟波光闪过。
麻雀别扭的低下头,小声问道:“阿娘怎么这样看着我?”
“纤翎你怪阿爹阿娘吗?你还未孵化出就把你送给了尊者照料,你怪阿爹阿娘吗?”阿娘从麻雀怀里拿过老虎布鞋,柔柔的摸着。“以前,我帮你做了一双老虎布鞋,可是手艺不好,没有这双好看。”她抬起头看着麻雀,眼中满是疼爱和自责。
麻雀听她也有一双虎头布鞋,心中欣喜万分,想到阿娘问她是否怪她,又略觉得苦涩。她摆弄着怀里的东西,小声的说:“我没有怪阿爹阿娘,从来都没有怪过。”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阿娘你没有问我这个问题,我不会想到我还可以怪你们。”她抬起头看着阿娘,傻傻的笑着,像足了不谙世事的孩童。
不远处的一个摊子上,有无赖耍泼的孩童死死的揣着锣鼓不放手,身着粗布的少妇低声呵斥,令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可孩子拽的紧,又哭又闹,那摊主见这状况,脸色不善,露出几分鄙夷,却还是热情的劝道:“嫂子,你看这孩子拽着锣鼓也不撒手,你不如就买了它,我给你出个低价。”少妇听完这话,脸色通红,对摊主吞吞吐吐的问:“那,那这锣鼓得多少钱。”摊主这才笑的有几分真意,说道:“这锣鼓本是卖十五个铜板,今日,我亏本十二个铜板卖给你。”
少妇虽然觉得价格有些高但还是掏出秀包,仔细的从里面数出十二个铜板,正欲递给摊主,麻雀却急忙跑过去阻了她的手。少妇面露不解看着麻雀,细声问道:“姑娘,你是有什么事?” 麻雀从怀里掏出锣鼓弯腰递给小孩,笑着说:“你看姐姐这个锣鼓可比你手上的那个漂亮多了,不如,你央你阿娘买姐姐手中的这个吧,只要一个铜板就成。”
小孩看着自己手中的锣鼓,又看看麻雀手中的,再三比较决定把自己手中的锣鼓放回摊铺上。摊主见生意做不成恼怒的看着麻雀,朝她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子做生意你个小丫头片子插什么手。”
麻雀不予理会,背对着摊主从少妇手中拿过一枚铜板,叫她带着孩子赶紧回家,那年轻妇人面露迟疑,不想把明眸皓齿的少女卷进这场无妄之灾,拉着麻雀的袖子说:“姑娘,你和我一同走吧!”
摊主见少妇想走,遂大喝道:“你别想走,这锣鼓你非买不可。”他拿着锣鼓不着痕迹的用指甲在柄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刻痕,“你看,这锣鼓被你孩子弄坏了,你非卖不可。”说着摇着手中的锣鼓对街上过往的行人喊道:“这世道,哪还有人弄坏了东西不予赔偿,我做的不过是小本生意,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月幼子。你们两个女子学了些破皮耍赖的本事弄坏了我的东西就想一走了之,你们还把这大荣朝的王法看在眼里吗!”眼含悲伤,目露哀戚,好一个孝子慈父的模样。
这番声色具佳的表演吸引了不少喜欢看热闹的路人,麻雀朝站在隔壁铺子前的阿娘眨了眨眼,让她在一旁好好看戏。
已经可以听到人群中断断续续的议论,麻雀转过身愤慨的对旁边看热闹的路人说道:“各位,不要听信这摊主一面之词。原本我想买个锣鼓给我小侄儿,可这摊主却硬逼着我买两个。我只有一个侄儿,买两个也无用,就对他说只买一个即可,可是他说我侄儿把他锣鼓弄坏了要我们非卖不可,我侄儿明明就没碰过他手上那个锣鼓,这狡诈的人肯定是看着我和姐姐好欺负迫我们买了他这卖不出去的东西,我看各位也是情义之人,一定要为我和姐姐讨个说法。”说完,低头用细绢擦了擦眼角,仿佛那里有泪流出一般。
那摊主听麻雀这颠天覆地的一番胡诌,又看着旁人听了麻雀的话对自己指指点点,心中憋屈气极,挽了两袖子走到麻雀面前作势要抽她一耳光。
麻雀迅速的抬起左手捏住摊主扇过来的手腕,微微使劲,就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她嘴角微翘,溅出一丝鄙夷的笑意泠然道:“怎么,道出了事实你还想打我不成。”
摊主早已疼的神志恍惚,口里不叫疼却不依不饶的说:“这是事实,这是那般事实?原来你不过是仗着有些功夫,欺负我这普通老百姓算什么能耐。”
左手加力,只听得摊主“啊”的一声长叫就彻底的晕了过去。
麻雀甩手将他扔在一旁,用细绢擦拭着左手,觉得这摊主真是不要脸,十二个铜板买个锣鼓本来就不算便宜,这一对母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富足人家,坑骗柔弱妇孺又算什么能耐。亏他是个男人,气极也只想到动手打女人,毫不估量自己力道有多重,只想着出自己心中的不快,这又算是什么能耐。
看戏的人见摊主不省人事,那个身材娇小长相妍丽的少女见之不顾还在一旁嫌恶地擦着左手,完全不似刚才羸弱可怜的模样,就觉得她那一番说词肯定是无中生有,对躺在地上的摊主油然生出几分同情。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身着蓝色儒士服的青年人,对着麻雀朗朗说道:“身为女子本该刺绣闺中,熟记女子规,懂得什么是女德,这位姑娘你当街动手,那还有礼义廉耻。”
麻雀看他衣着举止,估他是个死守教条,固守男尊女卑这腐朽教条的穷酸书生,眉头紧锁。在天界,她从浮尘镜中已经见识到这些所谓承袭古义道理书生所做的事,不辨人情道德,黑浊白灰不分,举着卫天下大理的旗子满足一己私欲,做足了道貌岸然的派头。
她也不知道为何,恨极了这群书生,见着书生就会腾起一股不明的火气,烧尽了五脏六腑。麻雀冷声说:“这是我和这摊主之间的事,我打他是因为他欲打我在先。”
“当街打人理应报官送府,你虽是女子也不能特殊。他想打你在先,可毕竟还没动手,现在是姑娘你把这摊主打晕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蓝衣男子举手投足端的是正气凛然,可眼里却精光乍现,就和天帝看见貌美宫娥,准备设计调戏的眼神一般。
麻雀一声嗤笑,沉默半晌,对身边的少妇说:“你还领着孩子呢,快先回去,这里有我来处理就行。”不待少妇拒绝,扬声叫来阿娘,央她带这一对母子回去。阿娘知她有法子处理好,却还是免不了心里担忧,带着少妇边走边回头,麻雀无奈的摆摆手,催她快走,不必担心她。
待阿娘走远,麻雀这才正经打量面前站的这个书生,他眉峰偏高,面庞弧线坚毅,应是个性子刚毅的人。可他眼睛却如含有笑意一般弯的恰到好处,在这张脸上又凭添了几分温润和气,虽然是两种矛盾的气质,在这个蓝衣男子的身上竟像水乳交融般极其自然。他身量高大,四肢修长,穿着水蓝色的儒士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我知道你们书生满肚子的都是学问,和你胡搅蛮缠我肯定处于下风,反正这摊主已经被我打晕了,你要把我交官我也没话说。”麻雀撇着嘴,无奈的耸耸肩,一副我已认罪,随你处置的样子。
“那就委屈姑娘和我走一趟衙门了。”麻雀招呼旁人抬起躺在地上四仰八叉摊主,留下一句话,也不顾麻雀自己先走了。
她觉得这个蓝衣男子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对这个男子的身份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反正她早就想试试人界官衙刑法,一直想找个犯罪机会,但担忧罪太重招来天宫的判官,又担心罪太轻,人间的县官更本不想管。打晕摊主这件事错不在她,不怕天界会插手,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亲自体验令人谈而色变的严刑逼供,她怎么可能错过。
围在摊子周围的人听说有官司可看,买好吃的喝的三五成群结伴而行,麻雀默默的随着人群,心中大骇,对人类思想所到的境界表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