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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触即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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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微笑着走出帐篷,在闪烁的星光下,恶阳岭的寒风比起胜利的希望来,实在不算什么。
“李将军,快到丑初时分了。”冼薏也走出来,站在李靖身后。
“你有些紧张。”李靖笑呵呵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姑娘。
“骁骑三千人,深入突厥腹地,末将怎么能不紧张?”
“颉利可汗愚昧自大,就这三千骁骑还是绰绰有余呢。”
“您这么信任公主殿下?”
“我是信我自己的眼光……”
全副武装的副将跑过来:“将军,丑初了。”
李靖抚着唇上的胡须,点点头:“再等等,再等等……”
冼薏忐忑地望着天空,夜空中的繁星像公主殿下狡黠的眼睛,明暗不定。寒冷的露水打湿了鞋袜和裤脚。
三千将士的生命将在顷刻间走向辉煌或死亡?
数日后长安接到了西北边关的战报:
定襄破,突厥颉利可汗不意靖猝至,大惊。
李世民合上战报,叹了一口气。
“白道,白道……”关无澜的纤纤玉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不用看了,颉利借地势之优有恃无恐。地势的主意我看你就别打了。”
“殿下此言差矣。他越是熟悉就越轻敌,我们就越有文章可做!”
“殿下!”冼薏火急火燎地闯入帐中:“军情急报!”
此刻的大帐里香烟缭绕,卧榻上的人噌地弹起来。一双狡黠的丹凤眼望着冼薏,那眼里似乎还长着一双眼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高高的鼻梁展现着主人的异族血统,薄薄的嘴唇抿着,有种不怒自威的神色。
周身散发出的王者气势和冷冽混合在一起,让冼薏每次看见她都没来由地打个颤。她总是笑意盎然,从容不迫,却又透着无情的杀意。
“有什么军情?这样大呼小叫?”关无澜看着她手上的文书:“念。”
“还不就是那些陈词旧调。固守不出!”平阳活动几下手臂,套上靴子。
“这次调来了援军。”冼薏打开军情,递给关无澜。
“拿来看看。”平阳说道。
“已有月余了,殿下怎么看?”
“我先看军情,冼薏你看过了,你说说看。”
冼薏丢开佩剑,坐在椅子上:“这仗打得实在窝囊!我理不出个头绪。心里就觉得可恨可怒!”
“你再看看。”平阳把文书扔给关无澜:“固守,死守莫若说困守来的恰当。白道一战,颉利若是败了,便只可退入阴山、大漠,这是死路一条。若困守,现正是隆冬时节,我军远涉至此,粮草运输困难,过不了二月就得撤兵……”
“殿下说得好。”帐外忽然有个苍哑的声音说。
“李将军?”关无澜合上文书:“殿下,去中军帐议吧。李勣将军过来了。”
“不用了,让李将军进来吧。”平阳不以为意地一笑,让冼薏掀开帐帘。
一位风霜满脸的将军站在帐外,一蓬黑色的大胡子,气宇轩昂。此时望着帐内,踌躇着不敢进来。
“李将军只管进来吧,营中不必拘礼。”平阳笑道。
“这公主的香帐……呵呵……”李世勣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
“给李将军看座。”
“谢公主。殿下,你可知道这次从恶阳岭回撤增援白道的是谁?”
“不知。”平阳挑起了眉毛:“难道又有新战报?”
“不是战报,是末将的经验告诉我的。”李世勣沉一沉,道:“叠罗施和他的三个副将,残天吉,多猛,萧长河。”
关无澜的柳眉一下子皱住了,冼薏看着平阳。
平阳揉着额头,突然不说话了。
叠罗施……残天吉……
颉利这老家伙最后的救命稻草,看来连他自己都已经预料到了灭顶厄运了。
“叠罗施在恶阳岭受了重伤,他的副将这次拼死也要把他带回去,因此这次阻击只怕是一场恶斗啊。这个残天吉凶猛善战,而且足智多谋。当年圣上初登大宝,曾与颉利隔渭水相峙,话语间,尚是小卒的残天吉竟敢引弓射箭,险伤圣上。那次之后,颉利就十分器重这个家伙,恶阳岭上李靖将军也让他打伤了,冼将军应该知道这个人。”李世勣转向冼薏。
冼薏点点头:“好似下山猛虎,我与他对阵,不是他对手……惭愧。”
“他们加风带雨的从恶阳岭退下来,想一鼓作气从咱们这冲出去。我等的就是他来!孤城已经困守月余,我倒要看他怎么从我这走!只要他来,我就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恐怕他也不会贸然出击……”关无澜摇摇头。
“我会让他出来的。”平阳微笑道。
孤城无名,为御敌百姓尽数逃亡。
残破的城墙经过修护已经成为一道铁壁,整个城距高临下,易守难攻,但也孤立无援。满天黄沙的荒漠除了寒风沙暴就是这死寂的城池。
今日,英雄的降临为这座孤城注入了生气,一切又复苏了。强悍的突厥将士不禁心神激荡,他们为英雄欢呼高歌,为新生呐喊。
孤城在声浪中飘摇,狂风一路把歌声送到了敌人的营地。
那黄金色神明降临了!
带来希望……
但是黄金色的神明是被轿车送来的,一进城就没有露面。
“将军恐怕不行了,我们现在没有药,要让将军活下去,就必须弄到药!”萧长河焦急地拉着残天吉,压低了声音:“我也知道,现在不能出去,但是将军的伤不能拖!”
“现在出去等于让弟兄们白白送死,我心里有个想法,但是还不成熟,等我再想想,然后告诉你。”残天吉望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老人:“我会把他安全带回去的,他年纪大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吩咐多猛,今晚咱们杀出去探探唐营,看看他们是什么路数。”
两个人收拾好换下的包扎的污物,走出来掩上门,令人小心把守。一路朝议事厅去。多猛早早就等在那,见了两人忙问:“怎么样?将军他……”
“嘘!小声!”萧长河使个眼色,拉他进去,关上门。
“今夜咱们出去探探。”残天吉有点忧虑地望着窗外:“那个平阳公主可不好对付啊。她来了,咱们这次可要恶战一场了。”
“哼!”多猛粗声大气地说道:“你怎么没开战先泄气起来了,她再厉害也到底是个女人!”
萧长河拍拍他肩膀:“你可别小视了这些女人。恶阳岭一战,冼薏一个女人一马当先,杀我有官名的军中勇士十余人,关无澜这个女人用计让康苏密叛逃,大大削弱了我们的兵力,那个平阳公主,当年隋将屈突通就曾经在她手下连吃几场大败仗,那时她也就十五六岁,堪称天神转世。”
“以前就不用说了,这次我们退援白道,若是别人肯定会在咱们进城时阻截,可是她却放咱们进了城,到今天整整三天了,按兵不动!”
“所以你想探探他们?”
“不错,我总觉得他们似有招纳兜揽的意思,但是却不能肯定,心里乱得很。”
“你也看过大汗的手令了?”萧长河不安道:“我心里也有些乱……”
“什么手令?”多猛问。
残天吉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大汗让我们务必坚守白道,只要二月一到,唐军就会撤兵。”
“那将军怎么办?”
“手令里没有提……”
“那就是说……就是说!难道……将军征战一生,大汗的宝座就是将军顶起来的啊!现在做这样的事情,不是……”
“小声!”萧长河跳起来捂住他的嘴:“我们这次是进退两难了。”
残天吉默默抓紧了怀里藏的匕首。
说什么也要把将军带出去!